吃果子的狼(7)
我悄悄溜向隆卡村寨。
我知道隆卡是离我们狼群最近的有人住的地方,再向北就是糙原,是蒙古包,饥荒少食的岁月,狼王曾带领狼群去那捕获过羊与马。
想起英勇的父亲死在隆卡村寨,想起那里有打狼英雄,有猎枪和猎狗,心中不免害怕。但顾不上那么多,可可活泼的身影不断闪现在我的心灵,她是我最好的伙伴,我必须去救她。
我在糙原上嗅着,上天给了我们狼族灵敏的嗅觉,只要朝着牛羊气息浓厚的地方跑去,准是隆卡村寨。
被母亲描述过的两盏马灯挂在村寨口的木杆上,两个守夜人在那晃动,却是心不在焉的神态,我悄悄瞄准时机溜了进去。
走进村寨,才知道一种让灵魂不安的气氛。单是那浓浓的马、牛、羊和狗混合的气息就让我陷入矛盾之中,那气息激荡着我的血液,有种要搏斗要噬血的冲动,同时又提醒着自己只身入寨的潜在危险。我压制自己的冲动,保持千万份的警惕。
隆卡人住的不是蒙古包,而是土墙房。我小心地找了几户人家,连呼吸都是悄悄进行,要知道狗的嗅觉也是灵敏的,能感到狼的气息。实际上,几户人家门前的狗立起身来警惕地嗅了嗅,还是舍不得那暖暖的窝,继续蜷伏睡觉。
终于在一户人家门口看到一张毡子,硬硬的,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我一阵窃喜,叼起微翘的一角,却怎么也叼不动,原来它与下面的雪块冻结在一起,铁一般坚固。
我紧紧咬住,用尽全身力气将头颅上扬,“嘎——吱——”毡子掀起一片。但同时传来狗窝中犬吠声,这是一只小狗,叫声很嫩,估计胆子也小,不敢出窝探看究竟。
我准备继续拔毡。但从村后传来威严的狼狗叫声,朝这儿奔过来,同时几户人家窗户也亮了。我知道必须放弃,赶紧逃跑。
身后吠声一片,还有枪声!几只狼狗就在身后,我拼命狂奔,一面跑一面撒尿,然后折身一跳,改变方向逃窜。
狼狗果然被迷惑了,在我撒尿的地方来回嗅着,闻着,断定着我的去向和来敌的多少。随后,那里聚集了许多人和狗,喊声、吠声交织成声音的大海,似乎要将茫茫夜空淹没。
前面也传来一阵狼嚎声。我听出了是妈妈的声音,赶紧呼喊起来,那边狼群闻声奔了过来。
为首的是妈妈。将我迎接过去搂在怀中,我告诉妈妈去了隆卡,偷毡子救可可。
狼王走了过来,狠狠地衔起我往旁边一抛,我沉沉落地,摔得金星乱迸。
狼王走了过来,对扔在地上抖动的我说:“我们狼是理性的动物,冲动只能让你早日喂隆卡的狗,还有rǔ狼族的精神灵魂!”
两边的狗和狼对叫着,但双方都没贸然出击。叫了一阵就各自撤退。
营救可可的事宣告失败。狼王说:“我们努力了,不能冒着全族牺牲的危险去救她。让我们的狼孩子做个教训吧,狼是靠智慧与理性生存在天地间的,忘记了这一点,是要付出生命代价的。”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亮,我还是去雪湖看可可,那雪坑上被刨出的一堆雪静立着,如同碑刻。我流着泪说:“可可,我会永远记着你的,安息吧,愿你灵魂升天,升向天堂。”
我恨那只把我们引向雪湖的兔子!
仔细回想着,它似乎是有意把我们引向这危险的地方。莫非是我捕杀的那只野兔的丈夫,潜伏在那单等我俩出现,利用我们的幼稚和险恶的地理形势来复仇。
兔子有哪么狡猾吗?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上天造就了一切生灵,给了他生命也就赋予了他情感,赋予了他生存的本领与法则,每一个生命背后都有许多与之相联的亲情、友情。任何生命本质上是平等的。我们杀了兔,兔子是痛苦的,兔子的亲人是痛苦的,人类打了我们狼,狼是痛苦的,狼的每一个亲人是痛苦的。
这天地间,何时能免去杀戮呢?
后来,我把这个深奥的问题询问了狼王。
狼王说:“杀戮是不会免除的,上帝,造就了万物生灵,也造就了他们的天敌。各种生灵在这种斗争状态下生存,看起来血腥的残酷,可保持了一种平衡,也促进了各种生灵的自我更新。人类称这为生态平衡。”
“只是有一点,人不能介入这种杀戮。人是最有智慧最强大的生灵,他们要是介入了这种杀戮,自然行为变成了人为破坏,会打破生态平衡,那样,人与自然就永远无法和谐。人类一度弘扬他们的打虎打狼英雄,这是愚蠢的,迟早会遭受到相应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