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从御辇上下来,康熙向她道:“皇后,陪朕到那边走走如何?”皇后便跟着康熙漫步走到水糙丰美的河边。康熙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有出来巡游,才能感受到这八个字的分量。”皇后目视着远方的美丽金黄的胡杨林,道:“如今您已经是真正的大一统皇帝了。”康熙叹口气,若有所思道:“还远没到可以松口气的时候。东南西北,四处都有敌人。”皇后见他目光深远,知他抱负远大,无比崇敬。康熙回头凝望皇后道:“当时,如果输的不是鳌拜而是朕,咱们带着孩子住在这里也不错。悠哉乐哉!”皇后心里一沉,低声道:“皇上——”“我知道,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康熙淡然向她笑笑,神情中有一丝酸楚。“可是我也知道,如果我输了,你和孩子都会陪着我。”他叹口气,之后振作精神,挥鞭指向远方,豪情万丈道:“朕不会输!朕永远都不会输!”
回京之后,康熙下令改变官制,将汉官品级与满官划一,从此消除了同一官职满人一品而汉人五品的怪现象,在汉人官吏和儒生士子中引起极大冲击。同时,将内三院恢复为内阁,设殿阁大学士,恢复翰林院等文职衙门。内阁和部院衙门充实了一大批有真才实学的贤臣。他们是:保和殿大学士索额图、魏裔介、图海等;翰林院掌院学士熊赐履;都察院左都御史明珠,还有龚鼎孳、王熙等六部尚书。
然而,平静之下处处有危机,康熙面临的政治形势仍然十分严峻:东南海上有台湾郑氏抗清力量;西北额鲁特蒙古准葛尔上层民族分裂势力正日益抬头;东北黑龙江流域沙皇俄国的侵扰已达数十年之久;南方有业已坐大的“三藩”割据势力。其中,尤其让康熙忧心不已的就是日益嚣张的“三藩”势力,专制一方,严重侵犯中央集权。
三藩中力量最强的是平西王吴三桂,盘踞云南十余年,连云贵总督也要受其节制。他有权选授官吏将领,吏、兵二部不得制肘,号称“西选”,造成了“西选官吏遍天下”。而三藩用钱不受节制,每年所耗用的军饷,几乎要耗去国家财政的一半。康熙为此日夜难安,将“三藩、河务、漕运”列为必须解决的三件大事,并将之书写在乾清宫正殿的中柱上,时时提醒自己。
一日,康熙去慈宁宫向太皇太后请安。两人商议黄河水灾的事。康熙道:“朕已经派龚鼎孳会同工部尚书前往山西赈灾,同时拨银改建河道。”太皇太后道:“黄河连年水患,是该派人彻底治理了。这个工程耗资巨大,户部能支出银子来么?”康熙道:“扣除三藩的粮饷,朝廷的收入已耗近半。”太皇太后道:“三藩糜费实乃朝廷心腹大患!”康熙道:“老佛爷说的是啊,孙儿这些天也在想这件事。”他眉头一皱,颇为烦恼。
太皇太后叹息一声,想了想道:“前儿听说承祜感染风寒,现在怎么样了?”康熙道:“皇后把他接到坤宁宫亲自照看,应该无大碍吧!”太皇太后道:“孩子才四岁,得了病可大可小。我这几天身子也不舒服,你先瞧瞧去,回头告诉我一声。”康熙应了一声。
可惜的是承祜并没有如众人所愿的那样很快康复,他的病症越来越严重,最后转成了肺炎。而在那个时代,肺炎对于幼儿来说,几乎是不治之症。承祜勉强撑了一个多月,终于抵受不住。孩子离世的那一天,皇后悲痛万分,守着儿子的小小的尸身不言不语,也不哀哭,像失去了知觉一样呆呆的坐着。康熙从殿外进来,见皇后神情恍惚,心里也是一痛,安慰她道:“筠儿,孩子已经去了。你何苦苦了自己!”皇后仍是不语,凝眸看着康熙,眼中泫然有泪。康熙伸手按在她肩上,道:“想哭就哭吧!别憋在心里!”他的语音中也带着哭腔。皇后终于克制不住,伏在康熙胸前泪如泉涌,哀哭不止。康熙想起爱子,也忍不住抽泣。
康熙惟恐皇后经受不住丧子之痛的打击,特意将她的堂姐桓若接进宫来宽慰她。桓若见皇后面容忧郁憔悴,劝慰道:“娘娘,逝者已矣。保重自己身子要紧。”皇后哀道:“姐姐,你不知道,孩子是我的心头ròu。一想到他死了,我的心就像被把钝刀割那么痛,那么痛——”桓若道:“都是有孩子的人,我怎么会不明白。只是妹妹,你的身份不一样啊!你是皇后,有些事情,就是要比别人更能承受。这宫里到处是眼睛,人人有张嘴,难保没有人要看你的笑话。”皇后强忍悲伤道:“想起端敬皇后当年,也是和我目前的处境差不多。以前和她住在承乾宫里,常常听到她半夜哀哭,不能理解为何她独得先皇万般宠爱,却还是人前欢笑人后伤心。如今,我终于明白她了。”桓若道:“妹妹不要这么想,你的贤德和人缘有口皆碑,上天不会辜负你。端敬皇后红颜薄命,是她的造化如此,比不得妹妹鸿福齐天。”皇后叹了口气,提不起任何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