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在坤宁宫,皇后见康熙心情不错,问:“皇上,什么事如此高兴?”康熙道:“曹寅从江南回来,今天来给我请安。呵,才一年不见,那小子长的比我还高,学问也大有长进。就是说话声音变的嘶哑难听,像敲破锣似的。”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一声。皇后也在心里一笑,心想您自己的声音不也变了吗。她没把这话说出来,只是道:“曹寅回京的事,臣妾也听惠珠说过了。”“是啊,我叫她和聚忠替我给曹寅接风。”康熙坐到花梨木软榻上。“曹寅的母亲孙老夫人身体可好?”皇后问。康熙道:“曹寅说孙嬷嬷身体好着呢,还说她时常想念我们。其实我也经常想到她。”孙氏夫人是康熙的rǔ母,和康熙之间的感情很是深厚。多年以后,康熙四次南巡,均是住在曹家,更指孙氏夫人为“吾家老人”,一时传为佳话。
皇后见康熙脸蕴笑意,本不想破坏他的好心情,可孔四贞的事又不得不说,于是道:“臣妾听老佛爷说,孔姑姑要出嫁了!”这话很突然,康熙闻言大惊,失声道:“你说什么?”皇后知道康熙一向视孔四贞如母,怕他着急,便道:“您想想,孔姑姑都快三十岁了,迟早要嫁人呀。总不能让她一辈子孤身一人吧!”“嫁给谁?”康熙问。皇后道:“定南王旧部,广西将军孙延龄。”“这一定是老佛爷的主意!”康熙腾的从花梨木软榻上站起来,向外走去。皇后叹了口气,猜到他要去找孔四贞,也就没劝。
康熙到慈宁宫时,太皇太后已经睡下了,所以他就没惊动老祖母。在孔四贞所居的西暖阁,翎子见到康熙,忙下拜,道:“皇上,公主已经安置了!”康熙不理会,道:“朕要见孔姑姑,你快去通传。”翎子不敢怠慢,忙进去禀告。孔四贞松开头发,准备更衣,听说皇帝要见她,忙把衣扣扣好,整整袍子。康熙等不及翎子回报,直接走进暖阁来。孔四贞笑道:“皇上有什么急事?姑姑还没有梳好头发呢!”她示意翎子和其他侍女都出去。
暖阁里只剩两人,康熙注意到孔四贞的梳妆台上有个雕刻精美的楠木匣,匣盖打开着,里面躺着一柄莹洁清澈如同秋水的翡翠如意。如意头雕琢成一朵盛开的牡丹,牡丹上盘旋着一只凤凰,凤凰的长尾便成了那线条流利舒卷的如意长柄。用料精贵、图案富丽堂皇、雕琢巧夺天工,使这柄如意堪称无价之宝。康熙曾在大婚时,在皇后的梳妆台上见到类似的一柄如意,因此知道孔四贞的婚期也不远了。
想到此处,康熙黯然道:“孔姑姑,听说你要出嫁了?”孔四贞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此事,但因为两人平时感情甚笃,也就不隐瞒。她道:“是啊,你知道了。听皇后说的吧!”康熙道:“姑姑,你真喜欢那个叫孙延龄的?他配不上你!”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孔四贞淡淡一笑,道:“婚姻大事,当然是由父母做主,孔姑姑也不例外。”康熙走近她,颇有些孩子气的说道:“姑姑,你自己不好去说,我替你去和皇祖母说。让你永远留在宫里。”孔四贞笑道:“傻孩子,姑姑怎么可能一辈子留在宫里。”康熙望着她,她的神情里根本就没有一丝待嫁的喜悦,于是他道:“姑姑,要不你做我的妃子吧,这样就可以不用嫁到广西了。”孔四贞听到这天真的话,不禁哑然失笑。她摇摇头,道:“我比你大多了,又是你姑姑,怎么能做你的妃子。”康熙自己也知道这个想法根本不可行,可他实在不愿孔四贞远嫁,情急之下就说了出来。
孔四贞看着他的面容,长的越来越像他的父亲顺治皇帝,心里有一丝酸楚。她温婉道:“放心吧,姑姑一定会经常来京里看你和老佛爷。”康熙情绪失落,呆呆看了孔四贞一会,道:“孔姑姑,你心里爱的人是皇阿玛是吗?”没有什么话比这句更能让孔四贞惊愕的了,她的脸色在瞬间变的苍白,好不容易才恢复,但足以让康熙了解她的心意。孔四贞勉强笑道:“皇上怎么想起说这个,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提及前尘往事,坚强如她也不禁深深叹息。“姑姑,皇阿玛当年辜负了你,他心里就只有端敬皇后。玄烨真的不想再看你不开心。”康熙像小时侯一样坐到她脚边,诚挚的说道。
孔四贞很感动,眼里微微润湿,低头看着他道:“皇上,你还不明白吗?生在帝王家,很多事是身不由己的。为了顾全大局,什么都能牺牲。不是每个人都有福气像你和皇后那样称心如意。”康熙见她眼睛红红的,动情道:“皇祖母这样安排究竟有什么用意?非要把你嫁到广西去。日后咱们见上一面都难。”孔四贞知道他不弄明白决不会罢休,于是道:“老佛爷安排我嫁回广西是为了让皇上早日亲政。如今朝中权臣当道,鳌拜已权顷朝野,我准备联合其他三藩汉王共同上书朝廷,要求辅臣还政于君。要是我就这么回广西,鳌拜耳目众多难免不起疑,所以老佛爷才想了这么个法子。以嫁女为名,让我带着她的懿旨去广西。”康熙这才恍然大悟,明白太皇太后的良苦用心。“可是这么一来,岂不是委屈了姑姑你。”孔四贞淡然道:“姑姑早已心如止水,只盼你能早日亲政,不辜负先帝的期望,做个造福苍生的好皇帝。”康熙点点头,眼睛里满是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