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岁月催人老啊!
“跪下!”忠勇侯怒喝一声。
谢芳华暗吸了一口气,这个老头还跟以前一样不讨喜。她不理会他,而是走到窗前打开窗子,清新的空气顿时吹进来,散去了几分刺鼻的药气。她回转身,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c黄上的老者。
“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忠勇侯满面怒意。
谢芳华叹息一声,挽起袖子,露出两只手臂,然后,又弯身挽起裤腿,露出两截膝盖,然后站在光线比较好的地方。
两臂的小肘处擦破了皮,两腿的膝盖血污一片,比两臂严重。
忠勇侯本来半仰着的身子腾地坐直了,眉头猛地皱紧,“怎么弄的?”
谢芳华放下袖子,落下裤腿,走到一旁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坐在了椅子上,将在宴府楼门前发生的事儿简单说了一遍。说罢,对忠勇侯委屈地道,“不是孙女不孝,不想给您叩头,实在是如今不能再折磨这膝盖了,若是弄不好,没准这两条腿要废掉。”
忠勇侯闻言大怒,“那你还磨蹭什么?还不快请太医?”
“我如今这副样子,如何能请太医?暴露了身份总归不好。”谢芳华道。
忠勇侯顿时横眉怒目,“你离开这八年,如今才知道暴露了身份不好?”
谢芳华顿时笑了,一别八年,她的爷爷还是她的爷爷,她的哥哥还是她的哥哥,一切还在。她心里蓦然轻松了几分,不想再让他担心,“爷爷放心,我懂些医术,包扎之事不难,稍后我们说完话,我简单包扎一番就好。”
忠勇侯闻言面色稍霁,但口气依然有些硬,“别拿身体不当回事儿!你总归是女儿家,将来要嫁人的,留下伤疤怎么办?”话落,对外面道,“福婶,将我的药箱取来。”
福婶在外面应了一声,转眼拿了药箱走了进来。
忠勇侯示意她递给谢芳华。
福婶将药箱递给谢芳华,打量她一眼,忽然笑了,悄声道,“小姐刚才一进来,奴婢就觉得是您,但是不敢乱认。八年了,老侯爷和世子日日担心您,如今您回来就好了。”
“这些年辛苦福婶照顾爷爷了。”谢芳华笑了笑。
福婶面色柔和,连连摇头,抹着眼睛笑着走了出去。
谢芳华打开药箱为自己包扎,她的手法熟练,像是这样包扎的动作做了没有千次也有百次一样。不多时,便包扎好了。
忠勇侯全程看在眼里,心里的怒火忽然就泄了,待她包扎完后,语气也缓和很多,“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吃了很多苦吧?”
“没什么?爷爷您知道,当年我混进了选拔皇室隐卫的队伍里,便被带去了无名山。无名山里面到底如何,不用我说,爷爷也该知道几分,无非是狠者出头,强者出彩,弱ròu强食。不想死,就只能拼命学东西,拼命比别人厉害。然后拔得头筹,就无人敢惹了。混着混着也就过来了,没有太苦。”谢芳华云淡风轻地道。
“你是我侯府的小姐,锦衣玉食,金尊玉贵,偏偏去受那份苦!”忠勇侯挖了她一眼。
谢芳华弹了弹茶盏的杯壁,漫不经心地道,“爷爷可还记得我父母是如何死的?哥哥是如何落下了一身毛病?”
忠勇侯身子一僵,“自然没忘。”
“那就是了!”谢芳华淡淡道,“您是忠勇侯,哥哥是世子,都没办法悄无声息离开京城。有些事情只能我来做。咱们忠勇侯嫡系这一脉,也就仅余哥哥和我了。我不能让忠勇侯府有朝一日消亡。”
忠勇侯顿时沉默下来。
谢芳华不再说话,屋中气氛有些冷寂。
许久,忠勇侯喟叹一声,“难为你那时才七岁,就看清了局势,忠勇侯府若是不能稳于这一代,便会没落下去。旁支族亲只知道日日争夺家产,斗个你死我活,却看不见高门大院外面的危险,以为生来我们忠勇侯府就是尊贵的。可怜几百年的世家,这一代却堪堪出不来个自立自强的男儿,偏偏需要一个女孩子去外面受苦以求将来稳住家业。”
“哥哥比我聪颖,不过是被身体所累而已。我没有爷爷说的这么崇高,只不过是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罢了。”谢芳华笑了一声,放下茶盏,“为我自己而已。”
忠勇侯一噎,瞪了谢芳华半响,蓦然笑了,有些骄傲,“为这份家业也好,为你自己也罢,你总归是姓谢,我的孙女!”
谢芳华这些年在无名山被养成了一个毛病,那就是能见得人受苦,见不得人得意。他看着忠勇侯骄傲的脸道,“明日爷爷陪我进一趟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