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啦?”它收回手,静静舔着自己的伤口,它突然又笑了,“你这样看着我,让我觉得自己好像肉包子哎。”
不是像,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你可以吃我。”它慷慨的话语让我有些不解,但我却没有心情去深究。它又继续道,“但不是现在。”
它伸手解开缚住我的锁链,“你不可以咬我噢。”
我没有答应,但它也并没有苛求答案。它收起锁链,看着我,眼神里有一丝畏惧,“我是来放你走的。”
我侧过头,不看它,免得自己真的控制不住地去咬它。
它却依然不知死活地盯着我,“你不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问呢?自始至终,我的生命里都不需要什么原因或是答案……
它叹口气,“种族不同,交流起来有障碍哪!”它站起了身子,走到一边,“跟我来吧。”
跟着它穿过客厅,那个叫作清铃的“役鬼师”在沙发上睡着了。头枕着一个女妖的膝盖。美丽的花妖,是她的“役鬼”之一吧。那个花妖用手指在唇上轻轻点了一下,微笑着,示意我们安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让人迷醉的花香,能让人昏睡的妖力,千年之前,大概还是用来俘获往来路人的吧……但是,她的“役鬼”是可以这样自由出入封具的吗?
“多谢了,棠棣姐姐。”那只九尾狐笑着,打开了门。
花妖妩媚的笑容荡漾,倾国倾城,秀色可餐。
这么想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已经饿昏了,我不知道还可以支持多久,控制自己不将这些在我周围的妖魔统统吞噬……
“现在才是重点……”那九尾狐开口道,“为了防止你逃跑,主上在寓所周围设下了幻境结界,你要小心地跟着我哦。”
眼前是一片高山峻岭,溪流飞瀑,远不是这城市该有的景色。漂亮的幻术,久违的浓厚妖气。
“知道主上为什么非杀你不可吗?”它走在山路上,悠然地开口。
奇怪的问题,“我吃了她的一只役鬼。”如今想想,我还是觉得她实在是太小题大做了。
“一半。”它笑着,一如普通的孩童般的明澈无邪。这样的笑容,我学不会。妖魔是有血性的:会笑、会哭、会快乐、会伤心、会爱、会恨。而神兽不同,从开天辟地以来,我们的心就从不曾为了任何人任何事而悸动过。小时候,我甚至希望自己是妖魔,也许那样,我会过的快乐得多——虽然我从不曾理解快乐真正的意义。
“你所吃掉的那个,不仅仅是主上的‘役鬼’。”它的语气里有种哀婉的叹息。“不过,我想,即使我将一切都告诉你,你也不会明白的吧——那种人类才有的心情……”
我当然不会明白。可是,我也并不想明白。
“你叫什么名字?”它笑着换了话题。
我看着它,不明白它的用意。
它依旧笑着,“我总得知道吃我的人是谁吧。”
“……辰……什么的吧,记不太清了。”的确,千百年的岁月流逝,没有人呼唤的名字,不记得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辰?”它快乐地走着,“那就是辰哥哥了。我叫小九,很直白的名字吧!”
是九尾狐,所以叫小九。的确是很直白。
“名字是主上取的,她一向没有什么才情。”它笑着,“大家都是这样,是什么就叫什么——‘棠棣’姐姐就是棠棣花的花妖,‘毕方’哥哥就是妖雀毕方……其实,这么做不科学啦!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别的九尾狐、棠棣和毕方的啊!”
听他这么说,我更饿了。要是现在有很多的九尾狐、棠棣和毕方,那该有多好啊。
突然之间,面前的景色改变了。原来的山路变成了一大片青草地,一个身着缟素的女子站在草地中,吹着洞箫。
小九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镇定镇定,幻境结界是按照主上的心境变化的,这不是真的……”它泰然地迈步,直接从那女子身体里穿了过去。
按照施术者心境变化的结界?曾经也见识过呢。我跟上它的步伐。不太科学的做法呢,这种结界虽然变化无常,可以迷惑敌人,但也容易让别人窥视到自己的内心……刚才那个女人,应该是施术者认识的人吧……
“辰哥哥,走快一点。”它伸手轻握着我的手腕。
一瞬间,一种久违的熟稔自它的手传来。多久了?被这样呼唤着,被这样握着……好寂寞啊,几千年了吧……我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呢……
……好痛苦,啃啮着全身,这样的饥饿感。我甩开它的手,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会控制不住的。别靠得太近……远一点,再远一点……让我感觉不到你身上食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