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盈听到这里,不禁动容。
廉钊道:“姑姑既然知了真相,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处理吧。”
廉盈思忖一番,却无法再坚持什么了,只得答应。
走出主营,廉钊长长地吁了口气。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帐篷上。
……
小小席地而坐,抱着膝盖,仰着脑袋,看着帐篷的天顶发呆。
果然不假思索跑出来自首是不对的……现在,她要怎么办?
叶璃曾说:小小,我看你不如自首吧!然后,归顺朝廷,戴罪立功,以后就名正言顺嫁进廉家,皆大欢喜!
好主意啊好主意!……只是,九皇神器什么的,她一无所知,怎么归顺?待会儿,他们要是严刑拷打,她怎么办?
她哀怨地叹口气,躺倒在了地上。仔细想想,全天下的人,都以为她知道什么,可偏偏她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反过来说,死无对证,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哇,只要扯得好,怎么都行啊!
扯什么好呢?……要怎么扯,才能解决眼前的一切恩怨呢……“鬼师”留下的血债,要怎么样做,才能一笔勾销呢?
她想着想着,渐渐起了汗。不愧是六月的天气,昨日还是雷雨,今日就燥热不堪。她翻身坐起,拉着领口,扇风。
想起以前,在这样的日子,师父会在溪水里凉上一壶合欢酒。她就在溪边,把脚丫子浸在水里,吃西瓜。师父见状,轻咬着酒杯,无奈地训她。说女孩子家,不能把脚露出来。
这些话听得多了,她便赌了气。再听到这话的时候,就故意把脚跷得高高的。
师父叹着气摇头:要命,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她不服气,顶了一句:你又不是我爹!
她说完就后悔了。那一刻,师父的眼睛里,分明带了黯然。他不再跟她说话,默默地喝酒。
她手忙脚乱地想道歉,可是却找不到契机开口,最后,她抢了师父手中的酒杯,大喊着:徒儿不肖,自罚一杯。豪慡无比地灌了下了那杯酒。
师父就看傻了,手僵在半空。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酒也不是太难喝。那杯中的合欢酒,淡香甘冽,凉凉地滑下喉去,继而,让身体微微发烫。
她有些晕,放下了酒杯,红着脸颊,可怜兮兮地看着师父。
师父笑了出来,摸摸她的头,道:我不是你爹也好,省得替你办嫁妆了。
她正要抱怨,却听师父补了一句:而我欠的帐,你也不必替我还……
小小想到这里,心口渐渐发热,就像当初喝下那杯合欢酒时一般。仔细一想,她的师父根本不是“鬼师”啊,她“做宵小”的师父,分明是“做坏人”么!
她笑了出来,感慨万千,原来,她这一路来,都是自困啊……
她正笑得欢,却有人进了帐。她抬眸一看,便对上了廉钊的眼睛。她当即僵硬,好半天没反应。
廉钊看着她脸上僵住的笑容,有些不解。见她迟迟没有反应,廉钊轻轻咳了一声。
小小猛地反应过来,站起了身子。
廉钊移开视线,伸手挥了挥,示意随行的家将退下。而后,沉默。
小小见他半天不说话,想了想,大声道: “呃……廉公子,其实,小的愿意归顺朝廷,戴罪立功……”
廉钊微惊,愣愣地看着她。
小小笑着,道:“怎么,不行么?”
廉钊摇头,“你……”他的声音里,混进了犹疑,但眼神里却染了明亮的神采,“你真的愿意归顺朝廷?”
“愿意!”小小用力点头。
廉钊沉默片刻,道:“……你师父……”
“我师父已经死了。”
小小的回答,让廉钊怔忡。
小小笑着,接着道:“……今年的三月初三,被人一掌震断了心脉,不治而亡。”
廉钊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小小顿了片刻,道:“我一直不知道我的师父就是‘鬼师’……我的师父,叫做‘左怀仁’,只是个普通的江湖人。如果我没去‘奇货会’,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廉钊静静听着。这些话,竟如同有生命一般,渗进他的身体,缠住了他的心。一字一字,都清晰异常。
小小的声音越来越小,低沉得让她自己都觉得异样:“我愿意归顺朝廷……所以,你原谅我,好不好?”
廉钊只觉得脑海里“轰”一下地炸开了,所有的情绪都一股脑儿往上冲。先前的诸般压抑,一扫而空。他从来没有想过,她竟会如此选择,不,即使亲耳听见,也无法相信……可是,他想答应。即便是骗局,也想跳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