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仁微微颔首,道:“幸会。”他说完,从齐秀怀中抱过小小,“二位慢聊。”
齐秀见他离开,小声报怨,“……我跟他没什么好聊的呀……”
贺兰祁锋叹气,道:“秀秀,你不是这么没良心吧?”
齐秀皱眉,道:“没良心的不是我。明知道我今天要缴地租,偏偏晚上才送钱来,你存心想害死我!”
“你哪有那么容易死啊……”贺兰祁锋将她说过的话一字不差地奉还,随即含笑抬眸,看着怀仁的背影,“连鬼师都能当教书先生使唤,你可是越来越厉害了。”
齐秀一惊,“你……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贺兰祁锋叹口气,“我说,你这位教书先生,是昔日岳飞元帅帐下,左军参军,号称用兵鬼狡,冠绝天下的鬼师韩卿。听清楚了没?”
齐秀愣住了,心里突然一片空白。片刻之后,她笑了起来,“骗我的吧,鬼师明明是身高八尺,臂长三尺,面黑如墨,眼如铜铃,声如洪……”
“江湖传言,和我‘曲坊’的消息,哪个可靠?”贺兰祁锋眯起眼睛,道,“我一直都命人追踪鬼师行迹,没想到,他竟然在你的寨里。嘿嘿,你还真有本事,看来你振兴岫风,指日可待呀。……对了,前些日子,阿衡让我帮他找杀父仇人,你不是说你哥哥是病死的么?什么时候变成仇杀了?……”
接下去的话,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她猛地转身,跑开。
贺兰祁锋见状,无奈地笑了起来。
……
寨里所有的人,都聚在洞中的空地上。孩子们举着灯,欢乐跑来跑去。
齐秀站定,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能看得见的,只有一个人。
他左手端着碗,右手拿着花灯。小小抱着他的腿,嬉笑不停。这样一抱,他便寸步难行。他哭笑不得地哄着小小,试图用花灯和圆子分散她的注意力。可小小偏偏不依不饶地缠着他。最后,他只得放弃,挂着小小这个累赘走路。
她只觉得所有的感情都搅在了一起,道不清是怒是悲。她看着那画面,竟不自觉地落下泪来。
“你怎么才来?”齐衡跑过来,不满道,“圆子都抢没了……”
他正要多抱怨几句,却见她眸中泪光隐隐,“姑姑,你……”
她低头,看着齐衡,随即笑了起来,“过元宵节,连个圆子都吃不到,不哭不行啊……”
齐衡愣了愣,“多大点事啊!需要哭么?!”
齐秀擦擦眼泪,认真道:“需要……”
她还没说完,就见小小跑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碗圆子,举得高高的。
她抬眸,就见他正被一群妇人缠住,说是要他弹唱一曲。他的尴尬,写在了脸上,忙摆手推辞。只是,一会儿之后,连小孩子也凑和了进来,嚷着要听。他无奈妥协,抱着三弦,思忖片刻,低低唱了起来:
香沁寒梅雪犹在,雨过梨花颜欲开,东风一度满章台,笑盈腮,且唱《喜春来》……
她听着,笑着,落泪……
……
日子一天天温暖起来,三月,道旁的腊梅渐渐凋谢,转而开遍了梨花。
一日清晨,齐秀照例抱着一大叠纸推开了怀仁的房门。却见只有小小一人在房里,正趴在桌上,翻春宫图。
“哇,小小,你不要这样,你师父看到,又要说我带坏小孩子了。”齐秀笑着走上去,把她抱起来。
这时,她看见了桌上一大堆线装好的小册。只记得,这几个月来,他每天一到夜里,就开始写字,写的什么她也看不懂,问他,他便敷衍。
她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虽然她目不识丁,但那清隽的字迹,看起来很舒服。
“写的什么啊……”她笑着,自言自语。
小小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册上的几个大字,读道:“道……”她看了看,跳了一个字,“……经。”
“道德经?”齐秀有些惊讶,她翻了翻桌上的册子,每一本皆是一样。她粗略一数,是二十七本,正是寨中孩子的数目。
她看着那本小册,静静笑起来。
这时,她听到有人进来,回了头。
怀仁站在门口,看到她的时候微微点了头。他走过去,从她怀中抱过小小,又从c黄上拿了三弦和行囊。站直了身子,开口:“打扰多日,我该走了。”
齐秀惊讶,“怎么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