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怡晴哪里还有听人劝慰的心情。她不断地想着他可能会去的地方,而后,一个最不祥的念头闪现心头——玄凰教。
这个念头刚起,便被她自己狠狠扼断。不会的。他九死一生才离开那邪/教,岂会再回去?或许,他只是为了避开她,只是不愿意再被扯进那些江湖恩怨之中……
她心绪极乱,神情亦是恍惚。一旁的王鹃儿见了,愈发担心,忙道:“姑娘你别多想,阿蘅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他一定会回来的……要不你先到我家去,咱们一起等?”
殷怡晴当然知道叶蘅是哪种人。而这份了解,才更让她忧心。她不自禁地想,是不是自己又害了他……
她低头苦笑,这才开了口,道:“我是来找他的,他既然走了,我也无意多留。这几日给诸位添麻烦了……”她话到这里,抱拳一拜,“告辞。”
言罢,她转身离开。王鹃儿见状,一把拉住了她,还想再劝几句。但对上殷怡晴的眼睛时,她却再也说不出话来。那原本灿若夜星的眸子,如今凄然覆着一层水雾,再不见半分神采。王鹃儿怯怯松了手,不知还能说什么。
殷怡晴也无话,只是略低了低头,继续往镇外去。
如今,她能想到的去处只有一个:南疆。玄凰教。
……
叶蘅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有回到玄凰教的一日。
他用了四十二天,从安身的小镇,一路赶往南疆。待走入山林时,他的心头感触莫名。
参天大树,遮天蔽日。他手执火把,一为照明,一为驱赶林中的毒虫猛兽。有那么几次,他梦到过这片山林。盘错藤蔓,陷人沼泽,湿毒瘴气……凡此种种,早已铭在他脑海中,即便暌违数年,依旧熟稔如昨。八年时光,物是人非。但这片山林却似念旧,一步一里都无甚变化。
个中原因,他当然知晓——这山林并非天成,而是玄凰教特意布置。一石一木,皆为机关,阻人出入。
昔年,他误打误撞找到路径,兴许真是缘分使然。
一时间,他的脑海中往事翻覆,惹他迷惘。待他走出山林,站外玄凰教外,看到那一尊高耸石碑时,心上更是慨然。
这时,几道人影飞纵而来,一语不发,直接出手攻击。叶蘅不敢大意,忙退身闪避。
他无心与这些人相争,趁隙开口道:“我无意冒犯。来此只为求见丹威长老,还请诸位通传。”
他一出声,来人之中便有人认出了他来。那人轻喝一声,示意众人停手,半带疑惑地询道:“你是……辛卯?”
叶蘅望向那人,虽在幽暗之中,他看得不甚清晰,但那身姿和嗓音,他依稀还记得。他松了口气,道:“别来无恙,癸未。”
癸未沉默了片刻,上前几步,压低了声音,道:“你不要命了,还敢回来?”
叶蘅知他好意,却不能领受,只道:“我想见丹威长老。”
癸未蹙眉,道:“丹威长老现在不在教内,你还是快走吧……”
他话音未落,忽听一声轻喝,如泉水泠泠:“何人放肆?!敢闯我圣教!”
众人听得这个声音,皆敛声屏息,大有惶恐之色。叶蘅循声望去,就见一抹黑影翩然落在了面前。
来者是一名少女,看来不过及笄之年。这少女生得俏丽,只是肌肤苍白,如雪堆霜雕的一般。她一身黑锦衣衫,肃穆非常,只有颈上一串七宝璎珞,缀出艳色。
这般形容打扮,叶蘅依稀有些印象。他还记得,八年之前那稚嫩虚弱的幼女,那满目的忿然和凄惶,还有那扯落了一地的珊瑚珠子……他微微惊怯,低头跪身,尊道:“教主。”
少女认出了他来,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她上前几步,朗声令道:“抬起头!”
叶蘅闻言,老实照做。
少女细细端详了他一番,神情之中忽生怨怼。她抿出一抹阴冷笑意,道:“你居然回来了……”她略微将身子俯低,凑近了他一些,盯着他的眼睛道:“那姑娘呢?”
叶蘅不知她为何如此发问,心上惶然,不敢作答。
少女的眉头一蹙,声音陡然森寒:“那个教唆你离开玄凰教的女人在哪儿?!”
叶蘅怔了怔,垂眸避开了少女的目光,恭敬答道:“属下是自愿入世,并无人教唆。”
“她是梅谷的人,对不对?”少女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叶蘅听得此话,知道无法掩盖,只得又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