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至于让我这么费工夫。”嬴焕抬了抬眼,“雁迟呢?”
雁逸的脸色分明一白。
“五百人够搜遍你上将军府了。”戚王又问了一遍,“雁迟呢?”
雁逸压住心惊道:“她不是在昱京……”
“你连灭口的事都做了,还敢说她在昱京?”戚王深吸了口气,凝睇着他,“我提防你为她开脱,不过是以为弦公和睿公子洌许会告诉你什么。但他们能说的那些,不足以让你确信是雁迟所为。”
雁逸脑中空了一瞬,即道:“是不足以让臣确信,但臣怕主上这般查下去……”他窒了一会儿,神色黯淡,“臣只有这一个亲人了。”
“所以你即便只是起疑,也仍先杀了人灭口,分好不怕本王原本也只是起疑,如此反倒坐实了罪名?”嬴焕轻一哂,笑意旋即又淡去。
“你把她交给我,我不杀她。”他睇视着雁逸,见他仍不言,垂眸沉叹,“我在阿追心里已无可原谅了,姜怀令她失望,公子洌又无那么重的分量。”
他说着禁不住苦笑了一声:“孟哲君就不要白璧蒙尘了。”
☆、第 96 章 遮掩
?雁逸心绪矛盾着,上前两步,复又顿住脚:“主上恕臣冒昧,敢问主上现下是什么心思?”
戚王:“我要阿追留在戚国。”
“那您就断不会放过雁迟。”雁逸断定道。
“不,我会。”嬴焕摇头,站起身走向他,“我要她心甘情愿地留在戚国,你是条件之一,所以我不会杀雁迟将你逼走,更不能要你的命,让阿追自觉负罪。”
他说着自己的尴尬境地,口吻却轻松得像在讲一间稀松平常的家务事:“只是我不能让雁迟留在朝麓了,你把人交给我,我送她离开。这件事我不追究,甘凡的事与她有什么干系,我也不做追究。”
雁逸悚然一惊:“主上知道……”
“阿追其实梦到莫婆婆对你说的话了,但也不要紧,你在殿里说的那些,我可以帮你圆过去。”
嬴焕说着,悠然地缓了口气,复又认真地看向雁逸:“戚国没有多少值得她留恋的地方了,请你帮本王为她添个念想。”
雁逸疑惑不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末了还是十分疑惑:“主上要把她留在戚国,但是想让她……念着臣?”
“嗯。”戚王点头,主动解释道,“别误会,我说的要她留在戚国……不是想强娶她。”
雁逸稍松了口气,未在追问更多,沉吟须臾,道:“不知主上想将阿迟安置去何处?可否让臣直接送她去?”
戚王眉头微挑,雁逸也没多做隐瞒:“臣确实不知主上说不会杀她,究竟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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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将军府出来,嬴焕忽觉一身清慡。
好似压在心头许久的一块巨石突然被强风吹开,连呼吸都变得顺畅了许多。策马回宫的路上,他总不时想笑,又不知自己想笑什么。
直至到宫门口时才倏然恍悟,心无旁骛地帮了一个人后,原是这般感觉。
阿追……
他在青鸾宫前静立了许久,心又有些沉了下去。他禁不住地在想,如若他早一些做一做这样的事,目下该是多好。
罢了,嬴焕摇着头说服自己,现下这样也很好。纵是她再不肯对他有曾经的亲昵了,但也没有像前些日子那样恨他。只要她肯留在戚国,他总还能时不常地见一见她,她已然主动请他进去喝过一次茶了,应该不至于再到见了他就下逐客令的地步。
——那些时日才是最可怕的,她像是在无形中栽了一片荆棘,让他纵使愧悔、纵使想去道歉,也没有机会靠近她半步。
但也好在彼时她是那样。因为她够决绝,他才幡然明白自己的心思和个中利害。不是谁都会因他是一国之君,就对他逆来顺受的。
嬴焕望着宫门上的牌匾笑了一声,又兀自摇了摇头,舒了口气,举步进去。
炎夏,石廊上坠着的一串串紫花正值旺盛时,淡淡的馨香被厚重的蔓藤圈在其中难以散去,廊下便幽香沁脾。
阿追已来回在此处踱了许久,想去前面打听一二,又觉得或许按兵不动更好。
刺客死了,最直接的审问无可继续,她却已说了对雁迟的怀疑……现下是什么情状尚不清楚。戚王更信谁,她也不知道。
乍闻身后脚步声传来,阿追猛地回头,望见正走进石廊来的人时滞了一瞬,略作踌躇,还是主动上了前:“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