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桂皱了眉头:“姑娘身子弱,这东西怎么能受得住呢。”要是被同屋的人发觉了,那可怎么办。
叶文心微微一笑,如此两回,上头就知道她身子弱,不论人品相貌,只要这一条过不去,凭她的脸随了谁,都不可能留在宫里,捏碎了粉丸,添到小香炉里烧掉,也只闻得见樟脑香,同屋的人再不会发觉。
石桂就是看她买的巴豆,这才敢替她买回来,还仔细问过了药性,见着叶文心是铁了心要这么办了,叹道:“姑娘带一只带挖耳的扁簪去,两勺子就足够了,再不能多吃。”
叶文心抿着唇笑起来:“我就知道你最妥当不过的。”
石桂找的借口是有些肚子涨,吞吞吐吐吱吱唔唔的,那小伙计便了然了:“这是一冬的火气积攒下来了,这药粉儿挑上两小勺子,和水服了,立时就见效,可不能常用,五日七日才能来一回。”
玉絮理了一套制香的工具出来,小炉子小玻璃杯,石桂看着直咋舌头,她再不知道这会儿的东西就这么齐全了,想到那位蓬莱客,又不觉得古怪,理出了长案,把东西都铺好。
十好几只小碗,一个个拳头大小,要么盛着粉要么盛着香块还有盛着石灰木炭的,又各带辛辣清凉的味儿,巴豆混在里头,打眼一看怎么分得清。
捣药沫的小碗小杵,银刀银筛小铫子,取了一小匣龙脑出来,也不要别个帮手,装模作样道:“师傅教你最后一样,制香,你可得用心学。”
叶文心许久没提这师傅徒弟的话,玉絮几个便咬着唇儿笑,放了帘子下来,使个眼色给石桂,让她好好生侍候着。
樟脑搁在个小杯里头,上好的蝉衣纸喷湿了敷在杯上,文火细烤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石桂的手都酸了,叶文心看这么着不成事,叫了之桃进来,让她看着火,石桂去筛细粉。
巴豆粉一股子辛辣味,调了薄荷汁掩去味道,搓成米珠大小的丸子,先滚过一回香粉,看着白团团的,再把樟脑石灰磨得细了,用rǔ汁浸透,铺在杉木盒子里,搓丸子似的搓成樱桃大小,封在小缸里头,埋到地下去。
香料本就有辛辣味,巴豆的味道全叫盖住了,那一小包巴豆粉,全做成了丸子,那上头还盖上梅花印,别的刻荷花的也有小蝙蝠纹的也有,只有这个梅纹的得用。
埋了十来日,从缸里起封,还是湿润的,闻着一股子樟脑味,却又带些梅花冰片的香味,叶文心还分送了好些出去,这个只要不剖开,就是防虫用的。
连面都不露,这张脸再生得像谁,总也是无用的,叶文心捏着香丸笑一回,细细收进荷包里,叫了石桂:“你这样帮我,我总记着你的好,等我回来,你就能回家去,到时候买房子还是置地,都由着你。”
多的她拿不出来,一二百两还是有的,旁的不说,一百两银子就能置上五十亩良田再盖上两间瓦房,再给她一百两当作私房,这些钱尽够石桂回家之后过日子了。
石桂闻言自然欣喜,若是叶文心能如愿,那她也能如愿了,更不必说,如今宋家属意叶文心当孙媳妇,开口要一个丫头,再没有不应的。
到了进宫的前一天,打一早就落雨,越下越大,开闸似的倒灌下来,老太太原说要摆宴的,叶氏给推了,让她跟叶文澜一块,吃了进宫前最后一顿饭。
又是打雷又是刮风,宋荫堂送叶文澜到幽篁里,两个身上都浇湿了,撑着伞也不顶用,来都来了,自然要请进来喝一盅热茶汤,叶文心绞巾子给弟弟擦脸:“这样的雨,你还撑什么伞,该穿一件蓑衣来的。”
小厮跑回至乐斋去取木屐,叶文心自然留下宋荫堂来,吃一碗姜汤,同她们一道用饭,这一桌子全是扬州菜,宋荫堂专找到了淮扬菜大师傅,文思豆腐一品干丝,一道道的送上来,宋荫堂还叹:“可惜了,这会儿若是秋日,还能吃个蟹粉狮子头。”
叶文心哪里吃得下,她心里一时上一时下,想一想那香丸子,方才觉着心安些,又怕出茬子,这些日子除了往叶氏那头去,就是关在屋中,坐困愁城。
宋荫堂求了宋老太爷,又告诉了叶氏,独独没有在叶文心跟前露出已经求亲的意思来,等她出来了,自然而然就会知道。
石桂添茶倒酒,此时天色尚早,两个雷一打下来,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屋里一排灯儿点起来,明晃晃照得人心头发慌,叶文心神色恹恹,宋荫堂咳嗽一声,到底说了:“表妹也不必忧心,上头已经有了人选了。”
他岂会瞧不出来叶文心不愿意入宫,说得这一句,叶文心心口一跳,宋荫堂不好再多说,摇一摇头,执杯敬她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