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真捏紧了拳头,额角青筋乱bào,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他终于还是说道:“她已经死了!魂飞魄散!就算你跟着一起死了就能见到她?!十六!你不要继续犯傻了OK?你把我这个兄弟当成什么?!”
狐十六静静站在门口,过一会回头,声音沙哑,轻轻说道:“含真,你是我兄弟。”
“那你还要死?!”含真大吼,或许带了一点颤音,可是我没有听真切,“我们一起回魔陀罗山,和以前一样。失去妖力也不要紧,和你以前照顾我一样,这次我来照顾你!过去的事qíng,全部忘了,不行么?!”
我怀疑是我的错觉,含真可能哭了,那一瞬间的水光在他脸上划过,可是我仔细看的时候,它们又消失了。
尚尚抓住我的手腕,不让我往前走看明白。他甚至抓得很重,很疼。
我不知道说什么。
狐十六缓缓转身,目光温暖地看着含真,半晌,他浮现一个笑容。
不要问我怎么从狐狸脸上看出笑容的!但我确实看出他是在笑!而且是欢畅温和的笑容!
他柔声道:“好的,含真,我们一起回去。我们永远是好兄弟。”
含真神色一喜,往前走一步,急道:“那你……”
话还没说完,狐十六突然低吼起来,全身的毛发全部膨胀开来,双眼泛出血红的光芒。吼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长啸,渐渐地简直如同千万匹láng在嚎叫,又仿佛群鬼号哭,声音凄厉悲凉。
我被这股声làng冲击得几乎站不稳,耳朵里脑子里嗡嗡乱响,胸口一阵窒闷,差点就要吐出来,旁边的尚尚显然也被这突发的qíng况吓了一跳,耳朵一个劲摇。
狐十六身体突然往前一倾,啸声顿绝,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化成细碎的灰尘,最后变成一堆狐狸状的黑色灰烬。原本染在地上的血迹也奇迹一般地变成了灰,我们都被这景象震住,谁也没反应。
窗口chuī进来一股风,把灰烬全部卷走,洋洋洒洒地在空中飘起来,仿佛细碎的小光点,看起来连风也有了形状,闪耀班驳。
我不记得过了多久,生锈的脑子终于有了点反应,张口“啊”了一声,不可思议地往前走两步。
含真忽然动了,他的脸色此刻青白如同死人,骇然与不相信jiāo错。慢慢走到方才狐十六站定的地方,那里还有一小滩灰没有被chuī走。
他弯腰蹲下去,这个动作令最后一点灰烬也散开,露出下面一颗浅浅紫色的小珠子,光华溢彩,如同美丽的紫水晶。
“他把左眼留下来了……”尚尚喃喃说着。
左眼?什么意思?我抬头看他,尚尚低声道:“妖类的左眼储存所有回忆,右眼储存所有的感qíng……死后一般会留下两只眼睛……他留下左眼,是让含真带回魔陀罗山。这是他最后的jiāo代。”
妖类的遗言真是奇怪。我默然地看着含真,他的脸色很奇怪,似悲似喜,最后变成惨白。
我以为他会发脾气,或者失声痛哭,可是,没有。他只是把那颗紫水晶般的眼珠放进口袋里,然后转身下楼。
尚尚突然开口:“你什么时候回来?”
含真沉声道:“很快。”
说完,他已经消失在门外。
“他……是去?”我茫然地看着尚尚,他点点头,轻道:“回魔陀罗山,把狐十六的眼珠埋回故土。这是妖族的仪式。”
说完,他好像有点倦了,叹一口气,身体一抖,变成猫跳上我的肩膀,缩成一团,再也不说话。
我始终处于茫然加震撼的状态,有点不敢相信狐十六就这样死了。
他不是答应含真一起回魔陀罗山么?怎么突然又寻死?我真的不明白。
回到小阁楼,看着我画的图,突然觉得伤感,gān脆全部撕了,重画。
我画一只白狐狸和一只麒麟的爱qíng,他们惊鸿一瞥,一见倾心。他们触犯天条,失去了身体,身后堆满人类的白骨,血流成海。
麒麟金色的光辉,白狐耀眼的白色妖气,映着血红的背景,触目惊心。
血海之上的拥抱,是不是残酷又美丽?我不是法官,无法审判他们入地狱,我本想按照真实结局画出他们的故事。
但我却画了一个完美的结局,麒麟和白狐,在高耸入云的魔陀罗山下拥抱,永不分离。
这个故事出乎我意料,竟然大卖,我赚了好一笔外快。
只是闲下来的时候,泡一壶茶,我会想起已经消逝的两人。
我羡慕。是的,我羡慕那种爱qíng,它是那样纯粹,不顾一切,笨拙鲁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