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说起来,第一次见到那人,也是在那个时候了。
天真如她,自以为将那女子送回便可开始逍遥,却不知到了那女子所住的村庄后,村民们都请来了神人法师,要来伏她。那女子一落地,便挣扎着哭喊着跑向人群,一路尖叫着,好象她把她怎么怎么样似的,天晓得她不过闻了闻她,又扯破两件衣服而已……周围涌上无数人cháo,将她包围,她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很是好奇地看着这些凡人。噫,她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么多凡人呢!真是有意思!她立即露出笑容,对那些横眉冷目的村民嘻嘻一笑,狐狸的狡黠之气顿现。
她不过一个刚刚得道的小妖,无法维持人形太久,时间一长,獠牙和爪子就露了出来,眼睛也泛出惨绿的色泽,她却丝毫不觉,笑吟吟地往前走,那些村民无声地,慢慢地围着她跟着她,就是不让她出了这个圈子。
狐狸耳朵尖,隐约听见后面有人小声说着什么。
“女儿为妖怪所挟,玷污于肮脏dòngxué之中,但求一死以换清白……”
“看她那模样,似乎是刚成形的小妖,应该不足为惧……”
“非嫣!别乱来!先把事qíng说清楚!”
“御子怎么还未来……?
她越听越糊涂,完全不能理解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张开嘴,刚要说上一些友好的话语,却见面前的人群突然飞快散开,每个人都面露敬畏之色,方才小小的喧哗立时停了。
一个全身雪白的少年走了过来,说他全身雪白当真不为过,因为他的衣裳,头发,没有一个地方不是白得没有一丝尘埃。
说起来,他或许也是真正进入她眼睛里的第一个男人。
她当时有些发怔,只顾着痴痴看那人与自己完全不同的风华,妖相必露却完全没有自觉。
天底下原来还有这样一种人!与那女子的娇柔妩媚不同,却是清朗的,俊美的,一身的白衣,仙鹤一般。一时间周围的村民在他的光芒下,全成了模糊的人影。这样的人,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第一眼就能轻易地看到他。
那少年一直走到她面前,出乎意料地,却是用一种与村民完全不同的微笑神qíng看着她,漆黑的眼睛仿佛冬天的寒夜,幽深美丽。
这个人年轻得不象话,好象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可是她的妖气本能地感受到一种压迫,狐狸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很危险,如果再靠近就有生命之忧。
她向后跳了两步,牙齿威胁地bào了出来,凶相呈现,可是心底还是对这个人很好奇,一双惨绿的眼睛定定地瞅着他,眨也不眨。
夏天的蝉鸣嘹亮绵长,他突然就开了口,声音虽然低柔,却丝毫不被那些喧哗的蝉鸣压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小狐狸?”
……
……
……
非嫣懒洋洋地半躺在雕花窗边的柔软水晶榻上,百无聊赖地望着外面漫天飞舞的雪花。身边的女官絮絮叨叨地叙述着王宫内的事务,她什么都没听进去,纤细如玉的手指慢慢地拨弄着袖子上的小流苏。
啊,她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这个鬼地方,去别处看看?
现在无聊到连几千年前的回忆都想起来了。哼,她早该知道镇明那家伙不是好东西,一开口就叫她小狐狸,一直叫到现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他降伏的妖怪部下呢!真不慡!
“……今年年终,王宫又纳入四名妃子,两名美人,所以御膳月钱供给方面要小小调整一下。另外东南北三方进贡的丝绸玩物,也需重新调理,避免争端……”
女官的声音简直和苍蝇似的,嗡嗡在耳朵边乱响。非嫣不耐烦地动了动,翻了个身,赤luǒ美丽的足踝立即露了出来,上面系着一串黑色的铃铛,却不响,铃铛上面沿着她优美的小腿,有细细的黑色纹路蔓延而上,约五寸长短。
她低头看了看那串铃铛,心里又恨又恼。这个可恶的封印啊……不管她要去哪里,都因为这个封印而没办法离开镇明三里远的范围,不然就会封住她所有的妖力,qiáng迫她的行动,令她动弹不得。
一千年了,无论她用什么方法,都没办法将这串可恶的铃铛从脚踝上取下来。当初明明说好了五百年之内,妖狐司徒没有异动,便放还她自由,可是呢?!一千年了啊!镇明到底要缠她缠到什么时候?!
现下司徒恢复了妖力,自己找老婆快活去了,却留她一个人在这里给镇明和西方王城的女官压迫,这是什么天理?哼,她早该知道妖狐一族的、特别是红狐一族的狐狸,都没什么好东西!枉费她在镇明面前那么护着他,那个无良的弟弟临走的时候居然连声谢都没说,还诡异地冲她一笑,说句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