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湘子坐在阿沐才坐过的位置上面,容娘端茶过来,换走了凉茶。
阿沐就站在养父身后,一块甜糕下了肚这才觉得饿,目光不由得就盯着桌上的甜糕了,恍惚间男人似乎看了他一眼,然后他听见扶苏的声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就传了过来:“这糖蒸酪是我们赵国有名的手糕块,前两日我还想起来,可惜齐国人多不喜甜,说名字都没有人知道,不想却在韩大夫家里遇着,真是缘分。”
韩湘子扬眉,眉眼间尽是笑意:“那是真巧,容娘会做这个,改日多做些送与殿下。”
阿沐小的时候有次生了大病,这从来都不哭的个孩子却在那次一直哭。除了喊姐喊娘以外,还口口声声哭着要吃甜糕,甜糕是个什么玩意,做了左一样右一样就是不对,后来还是红袖想起来,沐王府出事的那个晚上,阿沐临睡前她娘在灶房拿了糖蒸酪哄他,齐国不产苏糖,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可惜做这个糖蒸酪既要有鲜奶,又要有糖不说,还需有冰块使它冷凝,当真是金贵得很。说来也是厉害,韩湘子光是听了红袖的简单描述就在晚上变戏法一样把这东西变出来了,阿沐一直就喜欢吃这个。
扶苏的目光在少年脸上一扫而过:“这孩子也喜欢吃我们赵国的甜食?”
韩湘子下意识回头,阿沐的唇角还有残渣,他立即从怀里拿出了帕子来扔给了少年,嘴里却是笑意不断:“他不是爱吃赵国的甜食,他是只要是甜的,就都喜欢吃。”
扶苏端起茶碗来抿了口茶:“那这位小兄弟,他是……”
话未说完,男人已先答了他:“这是犬子韩沐。”
阿沐擦了擦嘴,也不等养父言语,大步走了出来,这就跪了扶苏的面前:“阿沐给殿下磕头了。”
他恭恭敬敬给磕了个头,一点没含糊。说起来,这少年反应也是太快了,根本没给扶苏一点余地,他本就有求而来,这时微服出访也没带什么贵重物品。再说外传是都知道韩湘子早年行走在宫里,是个被净了身的,哪有什么儿子。眼前这少年看着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长得白白净净,阴柔貌美,也是半分富贵气都没有,跪下磕头的时候还听着咣的一声,不赏点什么东西,也确是过意不去。
犹豫片刻,扶苏伸手解下了腰间的佩玉:“扶苏也是唐突来访,没带什么东西,这佩玉是我随身之物,送与小公子做个念想。”
韩湘子动也未动,少年磕头时候是实心实意地磕头,抬起头来时候却也不怯场,他并未推诿,双手接了过来看了看面露欢喜之色,也对着扶苏笑了:“谢太子殿下。”
半个时辰以后,雨声渐歇。
扶苏和韩湘子下了两盘棋,各有一胜,然后告辞。
韩家父子送出门外,马车上又有一年轻姑娘身穿胡服,跳了下来,利落潇洒。
她伸手接过了伞,对他们还欠了欠身。
阿沐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侧立一边。
马车渐渐驶离,很是平稳。
一直到出了这个巷口,男人身边撑伞的少年才垮了脸色:“韩湘子不是个太监吗,他哪来的儿子,殿下也真当回事还把玲珑配玉给他,回头让婉小姐知道了还不生您的气啊!”
太子扶苏双眸半阖,只淡淡一瞥。
车上有些闷,穿胡服的年轻姑娘打起了车帘来:“韩湘子还有儿子?殿下把玲珑佩玉给他了?”
少年嗯了声,叫了声阿姐,这才闷声闷气地把他和太子进了韩家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是太子奶娘的儿子冬生,女人是姐姐春梅,都从小就跟在太子身边,言语间也鲜少顾及什么是快言快语。一样的季节,齐国比赵国要闷热的多,少年可是一心盼着早点能回去才好。
女人伸出手去,在他脑门上就戳了下:“你懂什么,结盟不过一时而已,齐国日益强大,一旦再打起仗来,我们就是案板上的一条死鱼,回不回得去都不一定,要那佩玉何用!”
冬生扁嘴,呐呐地低下了头:“没用也不给他,他算个什么东西!”
春梅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面:“你是不是傻?糖蒸酪是什么玩意?那是拿冰块冰出来的糕点,一般人家谁吃得起,韩湘子这么舍得给他吃,当然是很重要的人!。”
少年捂着后脑勺,委屈地直叫唤:“阿姐!疼!”
春梅却不看他,手脚麻利地给太子擦着鞋,雨天泥泞,生怕他凉了脚。
冬生揉着脑袋脑袋抬头,却又见姐姐给他使了个眼色,他不敢再啰嗦了,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扶苏靠坐在虎皮垫上已经闭上了眼睛,似已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