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坑洞下面,真个又湿又冷,谢聿靠坐一边,真个阖上眼了。
脚步声越来越远,远到听不见,四周都安安静静的,安静得,似乎又回到了那时候,他被圈养在晋王府的后院里,一方天地,哪都去不了。
有那么一天,一个白白净净,健健康康的孩子闯进了他的屋里来。
这孩子能跑能跳,还会撒娇。
撒娇时候就眨巴着那双漂亮的眼睛,使劲眨巴着,他搓着手,用那样天真的笑脸问他,叫他哥哥好不好。比起晋王府的死气沉沉,他就是活生生的人。
谢聿自小体弱,娇养长大。
多少次,那孩子翻墙而来,给他讲外面的事情,他用棋局留他玩耍。
后来,后来一次嫌隙,那孩子就不来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身上似已被洞底的水气打透了,耳尖一动睁开了眼睛,外面天已经黑透了,坑洞上面窸窣着不知什么声音,谢聿侧耳细听,啪嗒一声,不知什么东西甩了下来!
差点扫到他,径直掉落在了他的头顶。
漆黑一片,也看不出个什么东西,抽了抽,很快,上面还传来了吭哧吭哧的声音,他扬起脸来,皱眉:“顾今朝?”
上面正是顾今朝,她不知正在干什么,费了好大力气打砸,吭哧吭哧的。
听见他的声音了,她忙里偷闲,与他说道:“除了我还能有谁?我可告诉你,你是欠我两条命的人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以后你的命就是我的了,出来之后给我好好活着,做个好人,时刻想着报答我,最好是给我光不没的银钱,给我个排位,天天打板供起来才是。”
谢聿失笑,他伸手抚额,许久没有这样的时候了,那种对生命的渴盼,想笑。
顾今朝在上面固定好藤条,再三确认了安全,这才松了口气。
天已经黑了,幸好天上还有星月,才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她用匕首到处搜罗能用的藤条,几股编成一大股,因为从树到坑底需要太长的绳索,她只能不断地编结在一起,真是要累死了。
光固定在树上还不够,用削好的木钉将藤条钉了在地面,也借不少力,一切准备就绪,她再次到了坑洞边上:“我甩了藤条下去,你看能摸得到吗?”
谢聿伸手:“摸不到。”
今朝抖动藤条:“站起来能不能摸到?”
谢聿站了起来,摸到了:“能碰到。”
她拍手,抬头看了眼星月:“阿娘保佑,我回去了以后可再不惹你生气了。”
抽出匕首来,一手扶着藤条这就顺着往坑洞里下了,顾今朝两腿都缠在藤条上面,左右扶着藤条,右手在洞壁上扎洞维持身体平衡。
一点点,滑落下去,今朝往下看着,仔细辨别人影:“人呢?躲开躲开!”
谢聿靠立一边:“我在这。”
藤条顺不到底,顾今朝扶稳了,纵身一跃,跳了他的面前来,洞底也是湿滑,她脚下一滑,下意识扬起匕首扎入墙上才是站稳了。
谢聿下意识也是扶了她一把,匕首就扎在他的旁边,他两手在她腰上紧了一紧,叹气:“这匕首削铁如泥,杀人会更快。”
今朝已经习惯了他说话的腔调,站稳了,又抽出匕首来。
推开他手,她伸手在洞底摸索了下,洞身还真不小,墙上都是青苔的确湿滑,这般直上直下的,怕是不好攀爬,藤条能承受的力道有限,她力气也有限,不能拉他上去。
抱臂,她在黑暗当中适应着:“怎么样,能走吗?”
谢聿犹豫一下,还不等他回答,顾今朝已是蹲下身去了,她将匕首放了一边,伸手来碰他的小腿,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动了一下。
今朝仰脸:“很疼吗?”
他一手轻抚胸口,也没听清她说什么,嗯了声。
顾今朝拿起匕首来,又扯过他手腕上的布带来,解开死结,拥着他的腰身一头系了他腰身上,这一头和藤条连接了起来,光凭这些,怕是不能负重。
她拉扯了两下,抓了谢聿的胳膊:“这个藤条不能承太重,所以只能一个个上去,你腿上有伤不能持力,等我上去给你开条路,你踩着些,等我上去再拉你一把,应该能上去。”
黑暗当中,也似能看见她那眸子,似会发亮。
谢聿嗯了声,反手握了她的手一下:“你小心。”
顾今朝拉动藤条,整个人都荡悠了起来!
她一手扶着藤条,一脚踩在墙上,借力盘上藤条,这就向上爬了几步,再荡回墙边,匕首往墙上一扎,这就挖了起来。
每隔两步,她就会挖出一个落脚点,一路往上,也好半天才爬出这大坑洞。
坐了上面,草丛当中不知名的虫儿受了惊,一下跳开,还叫了几声,顾今朝喘了口气,将匕首收好,双手扶了藤条,扬声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