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过是泪痕还在,李煜并未抬眸,只是皱眉:“也赏你了。”
春时大喜,笑得合不拢嘴。
马车绝尘而去,天边的最后一抹彩霞也要落下去了,景岚返身直奔后院,后院容华的屋里,来宝和翠环侧立一旁,容华侧卧了榻上,画师不知所措地站了一边,因是太子派人叫来的,还不敢轻易离去。
景岚掀了门帘进门,就瞧着这副光景。
顾容华背对着她们,朝着榻里,鞋都没脱,就那么歪着。
她忙看向来宝,来宝嘴快:“才画了一点,就不让画了,躺了榻上这会儿好像睡着了。”
景岚只得来送画师,也是好生让人给拿了银钱,说来日得空再去请。
画师巴不得这就离开,赶紧去了。
景岚让来宝去送,自个却是上前,走了榻前这就坐下了,倾身扳着容华的身子,轻叫了她两声:“容华,容华睡着了?”
顾容华原本闭着的双眼,这就睁开了:“他走了?”
景岚嗯了声:“嗯,走了。”
容华回身坐了起来,眼底还红着:“他长得和李郎可真像,若说十几年了都有点记不清了,一看见他就又想起来了,李郎十几年前,可不就他这般模样?”
相伴十几年,容华如何不知她的。
她若真个突然神智不好了,谁也不能把她拉开的,不想李煜送了她回后院,几句安抚,她就任凭他走了,那时候景岚就知道,容华这是装的。
顾容华吸着鼻子,还有些许哽咽:“我记得他,我见过他,却不想他竟是太子,来咱们府上干什么?借此闹了一通,只让他知道我是个疯的,日后若有事,就拿我出去抵上。”
景岚拉了她的手,紧紧握住了:“胡说什么,别乱想,他亲自登门的确有些蹊跷,但不至于有什么大祸,放心吧。”
容华也靠了她的身上:“你说,李郎跟我说他府上在扬州,会不会是骗我的?”
在扬州根本找不到那个李家,景岚早有有所怀疑。
不过到了京中之后,却未想过此事,姐妹两个面面相觑,此时都想到了一处去,不禁齐齐摇头,连呼不可能。
这边说着话,景岚也是奇怪:“今朝也不在你这里,去哪了?太子来时还在,一回头就瞧不着她人影了,你可看见了?”
容华当然没看见,两个人忙是叫了翠环去寻。
翠环应下,才一出屋,来宝送了画师回来,这便冲进来了:“不好了,刚才在大门口听着哀乐了,我听着挺近的就打听了一下,说是穆夫人才没了!”
景岚忙是站了起来:“怪不得,我才在门口也听见了,急着回来没多想,那今朝肯定是去穆家了,好歹姐妹一场,穆夫人于我也有恩在先,我也去瞧瞧。”
她安顿了下,让来宝和翠环陪着容华,这便换了素衣,取下了金钗,赶紧往中郎府去了。
顾今朝的确是在中郎府中,她跟着景岚迎了太子,听见哀乐,转身就出来了。
的确是中郎府的哀乐,其实后事早就准备好了,穆夫人一日挨过一日,挨了几个月已是油尽灯枯,今个精神头那样好,竟是回光返照。
穆庭宇自景岚那宅院跑出来之后,就回了中郎府。
才一入府,小厮就来叫他,说是夫人不好了,找他呢!
才还和她说着话,怎想竟是这样的快,少年急匆匆奔了后院去,到底是见着阿娘最后一面,穆夫人拉了他的手,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剩两滴眼泪。
这两滴眼泪落下来了,人也不行了。
任凭他千呼万唤,穆夫人也再未睁开眼。
中郎府上下也没有个主事的,好在穆夫人在临走之前,自己都安顿好寿衣了,穆行舟命人去请了人来送乐,他痛失爱妻,方寸大乱,也是落泪。
亲自给妻子沐浴一番,仔仔细细撒了香,穿上了寿衣。
如此阴阳两隔,可谓痛极。
屋里门窗紧闭,只他一人。
院中哀乐已唱,穆庭宇还是白日穿的那身锦衣,直直跪在石阶下面,伏身不起。
两个婆子来寻了他,让他披麻戴孝,换下锦衣,却是叫也叫不起,劝也劝不动,一想到夫人活着时候待下人们也是极好的,都哭得不行。
顾今朝一口气跑到后院,正见这般景象。
少年伏身跪着,额头抵着地面,还身着锦衣。
她连忙上前,婆子们见了她也是避开了些:“顾小郎君来了,快劝劝我们二公子吧,人死不能复生,夫人去了,也得先换上麻衣啊!”
顾今朝也是跪了少年身前,双手紧紧握住了他一边胳膊:“穆庭宇,是个汉子你就起来,你哥哥不在府里,你爹悲痛欲绝还在夫人面前,可发了讣告了?前院乱成一团了,你先换上麻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