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海洋自嘲一笑,为了确定她的身份,自己真快成臆想狂了。
…………
阳台的位置正好与老式木门那间房相距不到半米,他之前已攀上阳台观察过,但垂落窗帘毫无头绪,而今天,夏沐拉开了窗帘,室内隐隐透出摇曳的橘光,缕缕青烟弥漫开来,邵海洋很快确定是烛光。
他一脚跨到固定在楼外的下水管道上,一脚踩在阳台边缘,谨慎地靠过去……
军人家庭培养出来的男孩多半心理素质极好,别看邵海洋外表斯文,内心却十分强悍,这全要“拜谢”于他那说一不二的严父。父亲的格言是: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在外捍卫国家权益,在内保护妻儿老小,绝望与无助永远不属于邵家的男人!
父亲慷慨陈词的那一年,他才五岁。
这时,细碎的呜咽声顺着玻璃窗飘出来,邵海洋一怔,等等,难道是夏沐在哭?
他无暇多想,横向挪到半步,探头望去……夏沐跪在蒲团前,面朝正前方的遗照,一个接一个磕着头,以及哽咽沙哑的自言自语。
“奶奶,今天是您的忌日,沐沐好想您,您回来看看我好么?哪怕只陪我一分钟,就一分钟好不好?……”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尖立在半空,眼中充满期待,直到白蜡即将燃尽,她才失落地垂下手臂,悠悠起身,指尖拂过奶奶慈祥温暖的脸皮,托起相框紧紧入怀。
“您知道么,自从您走了之后,我每晚都会做噩梦,就因为那可怕的、该死的能力,不敢交朋友,更不敢搬去与爸同住,爸一直以为我嫌弃新妈妈,其实新妈妈对我很好,每个月还给我寄生活费,我多想像别的孩子那样有父母的关怀,病了有人摸摸我的头,高兴时有人陪我一起笑,可是,一想到我那异于常人的能力,我又感到非常恐惧,谁来救救我……”
夏沐泪如雨下,环紧双臂,想到疼爱她的奶奶,捂脸弓身,哭得撕心裂肺。
窗外,邵海洋彻底懵了。
这哪里是什么施展巫术的练功房,分明是一间用来祭拜长辈的灵堂,再看屋中陈设,古老且简朴,据他分析,应是老人生前居住的卧室,夏沐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正是为了缅怀逝者。
同时,让他见到一个有别于以往的,内心极其脆弱的夏沐。
伴随如泣如诉的哭声,邵海洋的心揪成一团,她所指的可怕能力,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无法控制的诅咒?所以她才不敢交朋友逃离父母,唯恐伤害她心目中最重要的人?
诸多疑问在他脑中盘旋,但是没空多想,因为看到她如此难过,他也不自觉地惆怅起来。
对不起夏沐,不该叫你“丧门星”,短短三个字,却犹如钢刀剜心吧?
邵海洋垂下沉重的眼皮,他与夏沐刚巧相反——
一个迫切渴望亲情,一个却急切地想逃离亲情,忽然之间,心里很乱。
【4】他的要求,她的能力
周末,夏沐的感冒还没好,她裹着被子卧在沙发上,用纸巾堵住鼻子,注视着穿梭在厨房与客厅之间的邵海洋。
“咳咳,喂……不要把我家弄得乌烟瘴气的!像平常那样订餐不就好了?!”
“你还没尝过我的手艺,过来吃饭,吃完饭要去办正事。”
夏沐怔了怔,原来是离别宴。
“吃过饭好吃药。”邵海洋伸出一手盖在她的额头上,他的手很大,足以挡住她惊异的目光,真温暖呐……她这是怎么了?眼睛里模模糊糊的,究竟有多孤独,用所谓的诅咒能力留住一个并不喜欢自己的人。
他们坐到桌边,桌上摆着家常小菜,勾起夏沐对奶奶的无限思念。
夹起一片鸡蛋炒黄瓜,咬一口,夏沐顿时捂住嘴。
“很难吃?”
“……”打死卖盐的了。夏沐摇摇头,往嘴中塞上一大口米饭,呃!饭也没蒸熟。
“别挑三拣四,我可是第一次下厨。”邵海洋以为她又在故意挑剔,试常一口才发现她给出现在的表情算客气了。
夏沐看他脸色发青,托起饭碗扒拉饭的时候偷偷扬起嘴角。
“别吃了,病情会加重。”邵海洋试图盖住饭碗,夏沐却及时移开,“我吃什么都一样,饿不死就行,何况,”她夹起青菜拌进米饭,笑着说,“也没那么差,你不吃我可包圆喽。”
笑容,不带敌意的温柔的微笑,只因为给她做了一顿难以下咽的家常菜而已,邵海洋却从中获得从未有过的肯定。
也许这就是我们需要朋友的原因,小小的付出便换来满足与喜悦。
“如果你愿意的话,等我离开之后可以给我写信。”
“老土,谁要给你写信,”夏沐嗤之以鼻,又在喝汤时喃喃问,“你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