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则走过来搀扶愤怒的大娘,他不禁喟叹一声:“要说咱们隆诚帝早就废了人殉制度,李家却依仗家财目无王法,知府非但不管还包庇,六百多条人命呐,唉!……”
百姓们唏嘘不已,虽说天煞派的做法极端了点,但的确是为百姓们出了一口恶气。
何夏一下子懵了,十七岁之前,她认为世间没有真正的坏人,而自从离开爹娘身边之后,脏心肝的坏人却比比皆是。人贩子为赚几个银子用她陪葬;知府畏惧强权,趋炎附势。至于雷腾云……唉!若指出他的缺点,十根手指不够用。她如今真怀疑,世间有好人么?
此时,一道阴影笼罩在何夏四周,不用看也知晓谁来了。
魔众见少主显身,毕恭毕敬行礼。
“少主,分舵主率众兄弟在城门口恭送您。”
雷腾云轻描淡写应声,人前永远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态。
何夏腹诽:两面三刀!方才还在屋里照镜子臭美。最可恶的是,还抢她零嘴!
雷腾云跃步上马,何夏见他并未打算扶自己上马,自行默默爬上马鞍。
“少主,这两名罪妇如何处决?”
雷腾云看都未看二人半眼,扬鞭离去时,抛下一句:“五马分尸。”
“遵命!祝少主一路顺风。”魔众行跪礼恭送雷腾云,少主就是少主,真有狠范儿。
何夏听身后哭声震天,纠结地拧起眉,刚欲开口,雷腾云先道:“莫非你要替人贩子求情?”
“不是,我只听人说过五马分尸,据说是用几匹马把人扯个稀巴烂,还真没亲眼看过,现在能行刑不?”何夏好奇地眨眨眼。
“……”雷腾云真不知她是胆大还是胆小。
何夏并不认为雷腾云处罚过重,那些人的死换来其他恶人的憬悟,迷途知返,好事一桩。
待抵达城门口,千名天煞派魔众守候多时,一色黑衣,队形整齐,口号震天,夹道恭送少主出城,那场面,再一次惊到了何夏。
别说,一声声“少主夫人”给她叫飘了,她满足地眯起眼,真爽啊!
不过,她很快抽离忘乎所以的心境,因为,凭她对雷腾云的了解,很难说服他放下仇恨。
“你方才说在家里都听我的,是么?”
“分事。”
“那啥事能听我的?……”
雷腾云砸吧砸吧嘴,含糊其辞道:“看情况。”
何夏嘟起嘴,看来他并未打算让自己做主。
“我打个比方,倘若有一日,你厌烦我了,甚至恨我,你会让我走还是弄死我?”
“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雷腾云平静地动动唇。
“我的意思是,啥事都有个万一吧?比如你喜新厌旧了,看见我就烦,特希望我消失,杀了我还是放我走?”何夏仔细想过,她与雷腾云连彼此喜欢都算不上,雷腾云无非是手边缺个丫鬟伺候。而她所期盼的,雷腾云突然腻歪自己,让她立马卷包袱走人。
雷腾云不悦地蹙起眉:“这都哪跟哪,中饭塞脑瓜里了?”
“哎呀,你就认真回答我一次咋了?!”何夏懒得跟他兜圈子,瞬间又怒了。
雷腾云思忖不语,何夏敛气屏息等待答案,菩萨保佑,给她留条活路吧。
其实雷腾云根本未考虑她的问题,而是回忆前往凤凰城的捷径。
凤凰城与黄河接壤,一河之隔便是匈奴群居地。然,凤凰城乃是军事要塞,朝廷为抵御匈奴进攻,常年重兵把守,盘查严格。欲想顺利穿越凤凰城,需经过层层关卡。雷腾云并不愿与朝廷针锋相对,若非何夏走失,他本无意将事件闹大。因为,隆诚帝相当睿智,多年来与天煞派和平共存。他自然看得清形势,隆诚帝无非是利用天煞派的恶势力与名门正派窝里斗——江湖各派忙碌于防备邪教,便无暇干扰朝政。正所谓:江湖愈混乱,社稷愈稳固。但朝廷自有底线——邪派不得残害百姓。
他拉住马缰,遥望四通八达的道路,前往凤凰城需要十日,路途遥远马虎不得。他记得有一条隧道,乃早年间驻兵通道,此隧道直入凤凰城内,过了进城的难关,出城便容易了。
何夏还眼巴巴等着,大哥你东张西望为那般?莫非这就打算找庇荫地掐死她吧?
她伸展五指在他眼前乱晃悠:“我等得花瓣都蔫儿了。”
雷腾云剥开她手指:“别烦,想事呢。”
“看看,你开始烦我了,就烦你、就烦你……”何夏继续招欠,用手指戳他胸膛。快把她一脚踹下马吧,大力一点没关系,甭犹豫!
雷腾云环起一臂将她桎梏前身,而后静心勘察路线。
“……”何夏的脊背紧贴在他怀里,他就是这么随便,手臂压在她胸口上,好似碰到她身上哪块肉亦是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