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夏依旧挂在半空,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摇曳,她倒想得开,自当省脚力了。闲来无事,何夏对他衣着上下打量,不由搓了搓下巴……他一袭武行僧服,腰系黑色粗布带,脚踩布鞋,朴素且干练,掩藏了他暴戾的一面,斯斯文文,嗯不错,人面兽心。
“你干啥穿和尚的练功服?”
“衣裳无人洗,否则抓你作甚。”雷腾云理所应当道。
“?!”……不是吧,那一盘一盘满如小山的脏衣服还给她留着呢?!您也太客气了喂!
“你干啥蒙骗我?我压根就未怀上娃。害我吃不好睡不好,缺德不缺德啊你?!”
“谁告诉你的?”雷腾云驻足一定。
何夏鼻孔朝天,刚要趾高气昂地告诉他,自然是她满肚子学问的聪明弟弟……
“我要宰了此人。”
“……”何夏倒抽口气,依旧呛咳不止:“没谁,我自己琢磨的。”
雷腾齿冷一笑,提醒道:“毒性随时会发作,自己小心。”
“都啥症状?!咬人不?……呃疼……”何夏话音刚落便遭“弹脑门”之酷刑。
“其一,五脏骤疼;其二,言谈举止并非所想。”雷腾云保留第三种症状。
何夏似懂非懂地眨眨眼:“第一种症状好似跟我没多大关系,但我得补充一句,活该。可这第二种症状不太明白,打个比方呗?……”
“你随便出个问题。”
“我好看么?”
“丑。”
“……”这是赤.裸裸的报复,小心眼儿。
“这便是衡量标尺,若我回答‘美’,证明毒发。”
懂了,就是说反话做反事,怪不得他那日言辞混乱态度反复无常,嘿!这毒真神奇。
“我弟说了,你再对我毛手毛脚,就……跟你没完没了!”何夏毫无力度地威胁道。
雷腾云不予理会,一旦毒性诱发情.欲,非他所能控制。
※※※
“抱歉慧净师叔,让您久等了……”何夏边跑边鞠躬致歉。
慧净手持钵盂,看向她身后的男子,行佛礼示意:“贫僧见过雷少主。”
雷腾云微俯首,神色恢复一派肃然冷漠。
“师叔,雷腾云想跟咱们一起去……化缘。行么?”何夏面朝慧净挤眉弄眼,希望他能大声地说——雷腾云你滚,就不带你去!
“雷少主身中剧毒,不适宜远足。”慧净看懂何夏的小心思,但并非何夏之故才加以劝阻,多半考虑到雷腾云的中毒状况。
雷腾云很随意地,将手肘搭在何夏脑瓜顶上,言简意赅道:“心领。走吧。”
何夏上翻眼皮,瞪着垂在额前的“魔爪”,这小子真没品。还有,他哪里像快翘辫子的?!
慧净深知雷腾云在江湖中的地位,且是威慑武林之“碎心掌”独门传人,倒无需他担心。慧净也并未过问何夏与之关系,毕竟有些事,并非他一个僧人该关心的。
下山只有一条羊肠小路,慧净四平八稳地走在最前方,雷腾云走在最后,两人中间夹着何夏,何夏以为雷腾云会欠手欠脚地招烦,但出乎意料的是,雷腾云一路不言不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着跟正经人似地。
何夏一点都不想搭理他,可她又觉得光走路不说话太沉闷,于是小碎步靠近慧净,因身形瘦小,可以与慧净并肩走。
她弯身捡起一片落叶,轻轻一吹,叶片便发出清脆的旋律。
慧净静心聆听,竟是一首流传已久的《千手千眼大悲心陀罗尼经》小调。
梵文汉译词大意:南无大悲观世音。愿我速知一切法;愿我早得智慧眼;愿我速度一切众;愿我早得善方便;愿我速乘般若船;愿我早得越苦海。愿我速得戒定道……
曲风婉约悠扬,余音袅袅不绝如缕。慧净微合眸,伴随优雅的曲调,默诵《大悲心陀罗尼经》。
何夏边吹边望向慧净笔挺的鼻梁,她向来喜欢安静的男子,就像爹和弟弟,亦是安静到出奇的冷面男子,可她娘俩非但不会感到无聊,反而相处起来极为自在。既然女子嘴皮子闲不住,有知己愿意听,这才是绝妙搭配嘛。
慧净优雅地笑起,“何人教会你吹奏《大悲心陀罗尼经》?”
“哦……原来是首经文,我随口乱吹的。”何夏根本不知这首曲由佛经改编,只是听小和尚们哼唱过几次。
慧净浅浅一笑:“那贫僧唯有夸你天资聪颖了?”
何夏难为情地抓抓耳垂:“爹也这般夸奖过我,嘿嘿……”
何夏天生一副好嗓子,吹拉弹奏样样都会点儿,也是她唯一的特长。
慧净认同地点点头,他思来想去,或许正是欣赏何夏不够谦虚的闲谈方式,性格直爽且不做作,潇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