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自然就看到那徐徐散落的光明。
抓还是不抓是个问题。
她依然在衡量,光明不是你伸手就能抓到的。
想逃离这黑洞,除了自己要伸出手,却也更需要从上面递下一只手来。
所以,当她看到那递下来的手时,就毫不犹豫的伸出了自己一直犹豫着的手。。
长安,康义坊。
酒肆里阵阵轻歌丝竹,伴随着酒气徐徐蔓延到街巷之中。
这儿是全长安最歌舞声色,纸醉金迷之所。沿街各处都是酒肆教坊,妓馆赌窝。
胡人,汉人,突厥人,高昌人,琉球人,各色各样,混杂成一派自成一格的小社会。
迈步跨上台阶,在小厮的接引下来到里院,登上二楼,一间隐蔽而雅致的小隔间里。
撩开帘,进入,一眼就看到思摩抬起头,像他看来。
多少年了,再见到这好兄弟。
他也有些见老了,才不过几年而已,怎么搞的?难道天可汗待他不好?
不至于,他是德化郡王,又是右卫大将军,按说很是礼遇。
“社尔!你来了!”一见到他,思摩立刻从桌案边跳起,冲过来一把握住他的肩。
“你约我,怎么能不来!”社尔朗朗一笑,也伸手握他肩。
两人热烈拥抱一番,相互打量了一下彼此,双眸中都不免有些唏嘘感叹。
是啊,世事沧桑,当年在寨外分别,又何曾想过如今会是这样再会。
到底都是服输给了同一个男人呐。
“来来,里而坐,我们慢慢聊。”思摩深吸口气,急忙揽着他朝里走。
社尔跟他到雅间里面,愕然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人。
那人只顾低头喝闷酒,模样看不真切。
“这是。。。。。。”社尔不解,伸手点了点。
思摩摇摇头,似有难言之隐。
低头喝酒的人听到他问,才抬起头,看过来。
社尔顿时大骇。
“太。。。。。。太子?”
思摩急忙捂他嘴,摇摇头。
太子承乾一脸阴郁,伸手指指对面的坐位,一言不发。
社尔满腹狐疑,不解的看了思摩一眼。
他年底到的长安,如今刚刚入朝,什么缘由要太子拖思摩来约他会面?
思摩给他个稍安勿躁,我自由道理的表情,将他按在垫子上,自己也坐到一边。
待他坐下,太子承乾便亲自倒了杯酒,双手奉上。
社尔心头骇然。
这礼遇,太高,他不安。
他与太子,从未交集。他是刚入朝的突厥部落首领,算起来,手里既无兵权,在朝堂也没有任何势力。他搞不懂太子承乾给他这样的礼遇是为了什么?
搞不清对手的意图,这仗打起来就心里没底。
没底的事情,他不想沾手。
然而太子承乾却异常执着,手捧着酒杯不退。
年轻的脸庞有超乎年龄的阴仄和威吓,双眸伸出一团烈火,似乎要烧灼出来。
不受,是不识抬举,不给当朝太子面子,等于是不给陛下面子。
受,礼遇太过,太子承乾要索取的,恐怕他未必能承受。
入朝之时,虽然已经做好了居人下首,仰人鼻息的心里准备,但到底服的是老子,又不是儿子。他个性也是个刚强倔强的主,不是权力可以屈就的。
太子不退,他不受,于是僵持。
转头看思摩,希望他能解释一下。
然而思摩却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接受。
对面承乾太子的手都觉得快僵直起来,似乎从未如此受过屈辱,但因一种信念而支持着,始终坚持不退,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都泛起白。
别人喝酒是满脸通红,太子承乾喝的是闷酒,面色发青,酒劲全在眸子里烧着。
社尔眼皮垂了垂,嘴角一抿,伸双手按下这杯酒,凑到唇边,仰脖喝下。
太子承乾的脸色松了松,阴郁烧灼的双眸闪过一丝明媚。
社尔一手捏着酒杯,一手扶着案,目光如炬,注视着对面的太子承乾。
“太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只要不违背我社尔为人处事的原则,我一定为太子分忧。”他不卑不伉的说道。
承乾点了点头,伸手拿起案上的酒壶,亲自为他添酒。
“开门见山的说吧,我希望社尔将军能帮我联系一个人。”在杯中道了八分,承乾脸微微侧晃了晃手里的酒壶,平淡开口。
社尔眼睛一眯,太子承乾阴郁的侧脸很有几分李世民的味道,让他心头不安。
“谁?”他问。
“晋阳县主,张晋。”承乾眼皮一撩,如火般烧灼的目光直刺过去。
张晋!
是张晋!
那个妖女!
社尔的手一抖,杯中的酒洒出半杯。
热热的酒淌在手上,他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