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的手指颓然落下。
那消瘦的剪影落在屏风上,是那么的无奈和哀伤。
她匆匆一眼,急忙低头。
屏风上涌起陛下高大的身影,双臂拥住那消瘦的剪影,搂在怀里。
“你欠我的。”他说。
“小四,你欠我的。”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渴求,那么的执着,那么的。。。。。。紧紧抓这不放。
从那一晚起,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可以那么放肆的挥霍陛下的宠爱。
终于明白为什么陛下可以那么纵容的看着她放肆。
谁欠着谁呢?
县主欠着陛下什么?
陛下又欠着县主什么?
这是属于他们两个的纠缠,不知尽头。。
他一身微服,出现在廊下。
那时,她正靠着窗,看着一个小内侍,一手托着一个银盆,一手从盆里抓起一把灰,洒出去。
晚风吹拂着这细细的微尘,让它们落遍这树影婆娑的宽敞庭院。
盆里的灰并不多,那小内侍撤了三把,遍只剩下盆底里一些抓不起的零星而已。
小内侍双手托盆,将那点仅剩的灰泼出,然后拍掉手上的余灰。
张晋怔怔的看着,一动不动。
所以当他跨进门的时候,她丝毫没有察觉。
“拜见陛下!”站在屋子里伺候的宫人见到他,立刻跪地行礼。
他不语,手轻轻一抬,示意她们起身。
头转动,看到靠着窗的她,走了过去。
见她那样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他便明了那人的死她知道了。
心头有些不快。
她对别人总是那么关心。
那人死了,她这样一脸显而易见的伤心表情,真令他有些嫉妒起来。
也不知将来他死了,她可也会这样为他伤心?
他苦涩一笑。
她怎么会伤心?她对他,不曾用心。
“生老病死,人之常事。你也莫要太伤心了。”他蹲下身,伸手抚她消瘦的肩膀,轻声劝慰。
见她淡淡一笑,头略略一侧,抬头看他一眼。
“他,注定是要在这一年死的。”
他一愣,不明白这注定是什么意思。
“所以我并不是伤心,早已经知道的结局,又有什么可以伤心的呢。”她一笑,眼底清冷而死寂。
“从他遇上我的那刻起,命运就注定他要这样悲惨的死去。”她扯动嘴角,低头,转向窗口。
“他的死,和你没有关系。”他抓她肩,说。
她敛眉一笑,有些无奈,有些苦涩,还有一些愤懑,头缓缓摇了摇。
“你以前就说,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可你知道为什么吗?”她抬头,乌黑的眼眸看向他。
他表情一僵,脸色紧了紧。
摇摇头,他不语。
为什么?她为什么知道一切?他也曾自问了许多遍?尤其是玄武门那一晚之后那段日子里。为什么她比他还早就守候在那里?为什么她能那么清楚明了的知道自己会出现在那里?为什么她能那么安静的隐藏在黑暗中,看着他一步一步进入那扇门?
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她是特别的?是个妖女?
就像那个妖僧法雅一样,他们是同一类人。
可是他们到底是哪一类人?
如果是妖?
那么妖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找不到任何解释。
她伸手,用一个手指轻轻点在他额头。
缓缓的,顺着他的眉心,鼻粱,鼻尖,细细勾画而下。
手指抚过他薄薄的双唇,高傲的下巴,最后停留在他喉结上。
因这小小的压力,他下意识的咽了咽,喉结微微滚动一下。
“不为什么,我就是知道。就连你什么时候会死,我也知道。”她看着他,轻轻开口。目光像手一样抚摸过他的脸庞,好像在审视一样物品。
他脸色微微一变。
“但我不会说,我不会告诉你的。”她笑,抽回抵在他喉结上的手指。
转头,看向窗外。
“我知道他会死。就连当年的那两个人,其实我也知道,你会在那儿杀了他们。”她微仰着下巴,双眸直直的盯着虚无缥缈的前方。
他沉默,低垂着眼皮,抓着她肩膀的手逐渐收紧。
“是我害了他们,如果不是我,可能就不会这样。就连他的死,也是因为我。”她平静的说着。
“都是因为我,所有爱着我的人,都会被我害死。这不会停止,不会。”她说。
他依然不语。
如果爱她就会被她害死,那么。。。。。。什么时候轮到他呢?
仿佛是心有灵犀,又或她真是妖女。
她转头,瞥他一眼,冷冷一笑。
“你是你,不是你。没有你,这里面没有你。”
这眼神,这话就像是把锋利的刀子,无情的狠狠的再一次扎进他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