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他干枯手指抬了抬,指着帐篷一角。
顺着他手指看去,高高的鹰架上,一个鹞鹰安静的伏着。
她放下手里的锦被,起身走了过去。
那鹞鹰看到她,睁开眼,艰难的扑扇了几下翅膀」然后颓然收拢。
她伸出手指。
鹞鹰看着她,然后伸出尖尖的带着弯钩的喙,在她细长白皙的手指上轻轻厮磨。
她凑的更近,手指搔弄那鹰的下巴,脖颈。
鹞鹰温顺的粘着她的手指,任她抚慰,宽宽的翅膀费力的扇动,仿佛想向她撒娇她伸手,将它从架上抱下。
用手抚了抚,她回到他榻前。
“你把它带走吧。”他伸手想抚它,手臂抬了抬,颓然落下。
她把怀里的鹰抱了过去。
他微笑摇头。
“你把它带走吧。”他又说了一遍。
她点了点头。
“去吧,回去吧。我只是想把它托付给你。”他喘了口气,艰难的说,嘴角努力的挤出微笑。
她点头,身形不动。
“去吧。”他手指动了动,语气有些祈求。
“我待会再来看你。”她说。
他点了点头,嘴角的微笑深了深。
她将怀里鹞鹰抱紧,转身。
似乎知道要被带走,怀里的鹞鹰突然挣扎了一下,宽大的翅膀抖开,头高高仰起。
“去吧!”他在背后柔柔说了一句。
那鹞鹰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收拢翅膀,安静伏到她怀里。
她回头,用力的微笑。
“等我。”她说。
他也微笑,重重点头。
她抬了抬头,眨眨眼,抱着鹞鹰撩起门走了出去。。
迈着沉重的步伐,两个人沉默着,一步一步朝外面走去。
两人心中都很明白,阿史那咄殛的日子不多了。
他已经油尽灯枯,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张晋抱着鹞鹰,低低的问。
思摩摇了摇头。
“不想回草原吗?”她问。
“想,可。。。。。。”他叹气,低头,步伐沉重。
“他会放你们回去的。”她说。
他点了点头,表情却依然落寞。
抬起头,他仰头看天空。
长安的天空灰蒙蒙的,从来没有草原上那么蔚篮的天。
长安的风要么热的能烤死人,要么冷的能冻死人,从来没有草原上那么清澈爽朗的风。
长安的空气里满是各种味道,食物的味道,香脂的味道,木材的味道。却从来没有草原上那嫩的青草芳香。
长安永远只能是长安,而草原才是生养他们阿史那狼族的母亲。
他想回去,可又害怕回去。
“我没有可汗和社尔的才能,即使回到了草原,也只能给阿史那族丢脸,根本无法保护自己族人和家园。”他表情平静,语调苦涩的叙述。
张晋沉默。
他低头看她。
怀里那只鹞鹰应该就是当年可汗送给她的那一只。
这么多年了,这苹原上的雄鹰也老了。
这只鹞鹰,也已经好几年没有在天空翱翔。
它和他们一样,被陷落在长安的亭台楼阁之中。只能抬头仰望蓝天,却再也不能驰骋。是该让她带走它了,跟着她,可以有更宽阔的天空。
来到长安之后,他们就一直和她保持着距离,不敢有所交集。
这是大唐天子脚下,他的双眼时时刻刻的盯着他们。
从贞观四年到如今,一晃已经四年过去了。她一点也没有变,依然和记忆中一样美丽,一样的淡淡哀伤,双眸里始终消散不去的阴郁和幽怨。
他看不清她眼眸里那一团黑暗到底是什么。
她始终不快乐,她始终不开心,她永远不能解脱。
长安天子的宠爱一如既往,甚至比以前更甚。
他为她在朝堂一排众议,他为她在后宫大发雷霆,他甚至包庇她篡改教令,为了讨好她,他一再触及一个皇帝的底线。
然后她依然还是她,那个不幸福的她。
他苦涩无奈的淡淡一笑。
对于这个女人,这四年的隔离,他已经学会远远观望,学会放弃和绝望。不是他,不是他。
永远也不会是他。
那个能让她幸福的人永远不会是他。
他只能是个旁观者,只能永远这么看着而已。
有时候会很矛盾,一边庆幸,这世界上终究已经没有了那个能令她幸福的男人。可转眼又觉得心疼,这样的女人,为何就不能给她一个幸福。
让她不那么特别,不那么哀伤,不那么幽怨。
让她普通,让她幸福,让她做个普通的小女人。
拥有一个家,简单的生活。
他摇头。
不可能。
那双眼睛,那双手,永远看着她,紧紧抓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