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教义堂聆听圣训。
今上本人由于多喝了几杯,正在正德殿后面的明德殿,也就是寝殿里休息。代为圣训的是大管事李朝善。
阮丹青垮着连,膝盖跪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垂头丧气听着内侍李朝善站在上面巴拉巴拉念圣训。
什么失了礼仪,缺了规矩。说破了屁大点事,不就是他贪杯喝酒,喝的高了,把酒倒出了半杯,撒在衣摆上弄脏了衣服。
可皇帝要找你麻烦怎么都可以。
这酒是御赐的,衣服是朝服,撒了御酒,脏了朝服,这事就可以说道说道了。
这一说道,他堂堂太子就跪地板,听圣训了。
他委屈啊,嘴撅的老高,眉都拧成结了。
可委屈又能如何?委屈你敢抗旨?委屈你敢顶嘴说皇帝训你太子训的不对?
不敢,借他八个十个胆子也不敢。
所以只能老老实实跪,老老实实听,老老实实认错。
李朝善唾沫横飞的讲完了,退下了。
而他,还得乖乖的跪着。因为今上让他反省。
反省个啥?反省自己手不够稳,反省自己酒量还不够大?
反省自己没权没势吧。
头两柱香的时候还跪的住,地板不算太凉,不算太硬。可渐渐的,地板越来越凉,越来越硬。他的膝盖可是肉做的,跪的时间长了,疼的厉害。
没有圣旨,谁敢起来?跪吧,老老实实跪吧。
疼就熬一熬,不疼不长记性!
正德殿那里人多灯多酒多菜多,热闹的好似个蒸笼,把人一个个蒸的满头大汗。可教义堂却不一样,孤苦伶仃几盏灯,暗到不算暗,可也不够多呀。门打开着,窗也没关,后半夜的凉风吹啊吹啊,吹的灯火摇曳,吹得他透心凉。放才那一身汗全吹干了,衣服冷冰冰的。
膝盖疼,后背凉,他遭罪。
好想哭,鼻子一酸,抽抽搭搭起来。
也不知溜哪里去了的李朝善回来了,见他哭了,急忙上前询问。
“我冷,膝盖疼。”他抽抽搭搭着老实回答了。
没为难他,给他取了披风,取了垫子。
继续跪!
这下,后背不凉了,膝盖也不那么疼了,可后半夜了呀,困!
跪在那里开始摇摆,晃来晃去晃的李朝善心惊肉跳。
陛下说了,罚跪。可没说要把太子磕着碰着伤着。看太子像个不倒翁似的摇来晃去的,真算不好啥时候就倒了。
嘱咐两个贴心机灵的小跟班盯着,他一溜烟跑出禀报。
今上喝了解酒的茶,躺了两柱香,精神好了许多。
他到来时,正坐在案前看折子。
“怎么了?”懒洋洋问了一句,眼皮都没抬。
“太子殿下困了,跪在那儿摇晃的厉害。”低着头恭顺回答。
今上手里的折子磕了磕下巴,撩着眼皮想象了一下那场景,噗呲笑出声。
“把太子叫来吧。”将手里的折子扔到一边,懒洋洋嘱咐。
“是,奴婢这就去。”李朝善依然低着头,躬身退了出去。
没多时,就把人弄来了。
那头阮丹青膝盖跪的发僵,走路两条腿直打颤。若是搀着走,又觉得没个样子。李朝善到底是老油子,让个粗壮内侍背着来的。
一背到明德殿,放下。
阮丹青要跪,这下地板上没了垫子,一磕下去,扑扑两颗豆子般大的眼泪顿时就砸在地上。钻心的疼。
“拜见陛下。”一鼻子的哭腔,眼泪扑扑的流。
没见到的时候心还能狠的下,见着了,哪里还能忍。心软的厉害,今上急忙从上首下来,一把扶起他。
“怎么了?怎么了?”用衣袖给他抹泪,一脸怜惜之色。
“膝盖疼。”阮丹青扁着嘴,曲着腿,委屈的说。
“来来,坐坐。”扶着他到座下。
屁股坐下了,两只膝盖还曲着,还打颤。大眼睛满是泪,巴眨巴眨可怜兮兮的看着今上。
“我看看。”今上伸手,卷他裤管。
卷到膝盖,两只通红的大馒头露了出来。
手指按了按,还有点淤肿了。
没敢大声喊疼,只丝丝叫唤几下,鼻子抽泣几声,眼眶里眼珠又转起来。
“疼,也是希望你长记性。”抚摸着他的脑袋,今上语重心长。
点头,皇帝训你,怎么都是有理的。阮丹青一脸诚恳虚心。
“臣知错了,臣不敢了。”低低认错。
“陛下,药拿来了。”德顺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低着头躬着身,双手托着个紫檀漆盘,上面一只瓷盒。
今上拿了瓷盒,打开,一股子清香,里面碧绿色一坨凝胶。
挖了一大块,小心翼翼轻手轻脚替他抹在膝盖上。
膝盖上肿的通红,火辣辣的疼,一抹上那药膏,一阵凉丝丝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