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贞搂着她的肩,也跟着笑了笑。
李朝善走进来,站在屏风外,躬了躬身。
“陛下,太子殿下晋见。”
宛如一盆冷水泼来,浇灭了才刚刚升起的温情暖火。
王皇后察觉到自己肩头的手僵了僵,那原本温暖的胸膛也开始冷了下去。
阮贞低头瞥了怀里的她一眼,觉得有些尴尬,一时没吭声。
反倒是王皇后轻轻推开了他,起身走下几步,行礼跪拜。
“时候也不早了,陛下就请安心休养,臣妾就先告退了。”她轻轻柔柔,平静说道。
阮贞扯了扯嘴角,干巴巴的笑了笑。
“嗯,有劳皇后了。”轻轻挥了挥手。
王皇后转身走了出去。
“皇后。”背后阮贞唤了一声。
王皇后停住,回转身。
“陛下还有什么事吩咐?”她微微施礼,询问。
“明日不要忘了再来。”阮贞微笑温和说道。
她听了心头一喜,脸上绽开一个久违的灿烂笑容。施礼的身子福了一福。
“谢陛下提醒,臣妾定然不会忘记的。臣妾告退了。”
阮贞含笑点了点头,她这才起身退了出去。
在承恩殿门口,太子阮丹青正站在一边等候着。见她出来,急忙躬身施礼。
“拜见皇后。”
她仰着头看去,下巴微微点了点。
“太子免礼。”
那身形单薄的男人微微抬起头,匆匆瞥了她一眼就又垂下眼皮。
王皇后扯了扯嘴角,不再多言,带着宫人转身离去。
这是她最大的让步了,在明知道真相的情况下。
这个韦妖妇留在皇宫里的毒瘤是越长越好看了。前几年面上还稚气未脱,不过一个青涩少年。如今娶妻生女,经历了些人生大事,这少年渐渐成熟起来。稚气褪去,英气勃发,更显得风流俊俏,潇洒出众起来。
难怪东宫里那个蛮夷来的刁蛮任性太子妃也给这人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只是这样一个人,到底先天不足,后天有亏,纵容再英气成熟,也不过是个媚色侍人的废物。
似男非女,颠鸾倒凤,就算里面那人铁了心要这样的废物坐天下,又如何能守得住?只要自己的儿子安然无恙,这长久日子下去,难道就没有翻盘的机会?
阮贞再强,他总还是要死的。
想到死,她心头一阵揪疼。
阮贞是她的夫,她的天,给与她全部人生价值和意义。给与了她所有可坚持下去支撑下去的力量,地位,儿子。
可是他却抛弃了她。他是陛下,是独一无二的陛下,有很多事情,他本可以不那么做,但因为他是陛下,他就可以那么做。所以,他做了。
身为妻子,身为臣子,她无力反抗。
可心底总还是有一份期望,少年夫妻,生儿育女,总是还有一份情在。
他是君,说一不二。她是臣,无可奈何。
所以即使内心痛苦愤懑,她也只能求佛,磕头念经,焚香祷告,用那袅袅不断的轻烟,晦涩难懂的经文,排解内心的孤独和郁闷。
她无数次的问佛祖,为什么要嫉妒?为什么要恨?
佛祖只是含笑不语,半合的双眸里满是异样晦涩的神情。
佛祖不给答案,她只能自己找。
她找到了答案,因为爱。
因为她爱这个男人,所以她恨,她嫉妒。因为爱这个男人,所以期望独占这个男人。可是她不能,永远不能。
七出之罪,妒乃首恶。
她母仪天下,不能妒。
更何况她凭什么妒?她的妒,无人能告,无以为告。
她永远也不能告诉别人,她嫉妒太子,那个妖妇所生的孩子,夺走了她的男人。
夺走了那原本该属于她孩子的幸福。
她感到羞耻,这样的想法,只能永远的被掩埋在自己心底深处,她不希望任何人发现,也不需要任何人分担。
内心熊熊燃烧的妒火,炙烤折磨着她。
于是她加倍的焚香,加倍的诵经,木鱼敲得咚咚响,佛珠拨了又拨。
油尽灯枯,熬啊熬啊,一年两年,五年六年,一颗心渐渐熬干熬枯。
微微一点星火,最后一点垂死挣扎。
那依然还是对这个男人的爱。
她无法忘记,当自己遮面的团扇被他揭开的那一刹那,她看到了最美丽的风景。
她可以不妒,他这样的男人,注定是不可能属于自己一个人的。这样的男人,他既然当了皇帝,又还有什么能阻拦他得到他想要的。这样的男人,他本来就是狂妄的放肆的,只有他想不到,没有他要不到。
她只是还期望一个位置,一个眼神,一次拥抱。
所以她放下了木鱼,摘下了佛珠,熄灭了檀香,合上了经书,走出凤仪殿,来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