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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执政太后:女人天下(16)

这时候的班昭五十来岁了,邓绥的年纪正和她的女儿差不多大,但是温柔好学,远胜于她两个任性的女儿。班老师在后宫教学,大部分妃嫔,包括阴后在内,基本上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唯有邓绥能够和她进行深入的沟通和交流。若不是身份有别,班昭险些要叹一声:“你简直比我的女儿更像是我的女儿啊!”

两人的感情,很快就沟通到可以交心的程度,班昭知道了邓绥的处境。当时纸张尚未发明,人们读书还要靠竹简,一本书可以堆上一间房子。当时,在宫中找一个能够看上一两本书的人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能够得班昭这样一个精通中华宫庭争斗的史学家相助,对于邓绥来说,犹如在莽莽荒野中,找到了指路人。

当然,师父领进门,修行在各人。班昭同样也给阴后上过课,可是两人擦肩而过,毫无缘分。班昭对于邓绥的烦恼并没有给具体的指点,只是意味深长地把刘肇请她入宫教学的目的和《女诫》这本书给邓绥看。

东汉邓绥以退为进(3)

书,人人会读,有人背死书而有人读活书。如果有人凭一本《易经》可以练成武功高手,那么邓绥也自然可以将《女诫》解读成“后宫生存攻略”。当邓绥知道刘肇曾经在看到《女诫》时感叹:“如果我的后宫人人都是遵守《女诫》的人那该多好!”那么没关系,符合刘肇审美标准的新一代《女诫》标兵很快将出现在他的眼前。

在后世,中国有一位叫寒山的和尚问一个叫拾得的和尚:“今有人侮我,冷我笑我,藐视目我,毁我伤我,嫌恶恨我,诡谲欺我,则奈何?”拾得说:“子但忍受之,依他让他,敬他避他,苦苦耐他,装聋作哑,漠然置他,冷眼观之,看他如何结局。”16

邓绥虽然没有这么大的成就,也许她领悟得还不够深远,但就以她所领悟到的那一点,已经足够她受用终身。对于邓绥来说,这并不难,她原本就是一个懂得克制的人,在她五岁的时候,她的祖母要亲自为她剪头发,由于老眼昏花,剪刀把小姑娘的额头弄伤了,可是小姑娘一声不吭,事后才说:“祖母因为爱怜才为我剪发,我如果哭喊,就会使祖母内疚伤心,因此我才忍住了。”这种善解人意的天赋,使她在成长过程中一直顺风顺水,备受家人的宠爱。只不过这种自我克制、体贴他人的行为,对亲人而言是自然而然的,但是面对一个对你有恶意、甚至有过恶行的人来说,如果思想上没想通的话,真是很难表现出来。

现在邓绥却已经想通了,也许她做不成圣人高僧,没办法将自己脱胎换骨,变成超脱的人,但是她既然可以把《女诫》当攻略,当然也可以拿圣人高僧的思路当攻略。

于是我们在接下来的日子可以看到,邓绥不再像其他后妃一样争夺刘肇留在自己身上的时间,相反,她还常常装病,劝刘肇去临幸其他后宫的女人,甚至亲自选择和推荐美女给刘肇。她不但积极博取其他妃嫔的好感,甚至对于宫中的那些宫女、宦官们也态度谦逊,施恩布惠。

当然,对于最大的对手阴皇后,她更是表现得无可挑剔。邓绥一反原先竞争对手的姿态,以极度谦卑的态度来表示自己的退让。当宫中举行宴会时,所有后妃全部打扮得艳丽无比,邓绥总是衣着朴素,不加修饰地企图把自己藏到人堆中去;在阴皇后出现的场合中,邓绥总是要让自己蹲下一点,免得显得比阴皇后高;凡是阴皇后在,她一定会让皇后先开口,就算刘肇指定问答,她也总是先怯怯地看阴皇后的眼色才敢开口;凡是她的衣饰颜色式样偶尔与阴皇后相同,她都立即更换,表示谦卑。

邓绥的种种表现,让刘肇惊叹自己心目中的完美女郎终于出现了之外,更是犹如一台打字机,在邓绥的脸上打出“受虐”两字,也在阴皇后的脸上“啪啪”地打出“悍妇”两字。

人总是对得不到的东西更看重,邓绥越躲着刘肇,刘肇就越发地对邓绥迷恋。刘肇看邓绥的眼神越来越热情,对阴皇后的眼神却越来越冰冷嫌恶。当邓绥在后宫的人缘越来越好的时候,也是阴皇后的人缘越来越坏的时候。

阴皇后心中郁闷到要内伤了,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做,怎么就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大恶妇了。邓绥那种委屈的态度,每一次都能够成功地激起她的怒火来,而每当她情绪失控时说出的话、做出的事,总会这么凑巧地被人撞见成为证供。

也许我们只消把时间往上推几十年,就可以看到同样的历史曾经也上演过。当晋升为汉光武帝刘秀妃子的阴氏家族祖姑奶奶阴丽华,就是同样以退为进地用最谦卑的态度,反衬出当时身为皇后的郭圣通一副悍妇样子,从而成功的踢下郭圣通,使自己成为皇后。几十年后的阴皇后似乎已经忘记了这茬事儿,反而被邓绥用心地学习记住,并重新演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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