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师弟一战成名(45)
——济世,并不因世人可爱,而是因可爱者在此泱泱世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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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昭因为那尸鬼的行动不便而在信白城逗留了不少时间。这日终于感应到它的行动灵活了些,也终于见它从棺材里站了起来,莫名竟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寒昭把它从乾坤袋中移了出来。因为打算通过他去找到执念源头,所以就给他套上了符阵枷锁,一是让他隐去身形以免引起惶恐,二是限制他的能力,以免他忽然bào起伤及无辜。
如今六月伊始,天光明媚,树上枝繁叶茂,隐隐的热意让人身上起了一层薄汗。
尸鬼在人海中一步一步地挪动着,动作慢到让人有些不耐,五渡啧啧几声,在它附近焦躁地回旋着,用自己的身体不断推攘着它,哪怕知道碰不到也一直去做,心情却因此越发糟糕了。寒昭平心静气看着它,“稍安勿躁,前辈。”
五渡抱怨道:“我真是……多少年没见过这么笨手笨脚的鬼了!”
寒昭轻轻笑一下。
就在他行进路上的一家酒楼之上,宴白流脚下酒坛倾倒,酒液淌了一地,而他低头按剑,斗笠之下俊朗如玉的脸上面无表情。
酒楼上气氛剑拔弩张,店家站在一旁,看一会儿这位看一会儿那位,手足无措。
宴白流对面那位穿着翠绿衣袍,头顶束着月白冠,一头黑发如瀑。若是忽视他脸上那高傲不可一世的神情,勉qiáng也算是有点仙师神.韵。
“谭仙师——”店家脑门紧张得冒汗,颤巍巍喊了一声。“这……这……”
谭成玉不耐地摆了摆手,“有话快说,我可没这时间和你磨叽!这信……信什么城?”
他身边娇美漂亮女人微微靠了过来,低声与他耳语:“师兄,是信白城。”
“对,信白城!这信白城为妖魔鬼怪所害,本仙师来行义的——行义,知道本仙师的厉害了吗?”谭成玉手指一挥,怼着低头不语的宴白流,声音陡然拔高,“是以本仙师要喝你的酒,你就该乖乖给我双手奉上!你以为你那坛子酒是什么稀罕玩意?我打烂一坛又如何,再敢顶撞,本仙师就教教你什么叫尊卑什么叫礼教!”
宴白流几乎要被他给气笑了。
他的手指在腰间悬剑上轻轻摩挲着,嘴唇抿成一线,可见心情之不慡快。
他不在意这位蹬鼻子上脸的谭家“很厉害很厉害”的仙师嘴巴有多不gān净,他只是怒他qiáng词夺理打烂自己千金难换的那坛酒。
酒香四溢,宴白流的心情似乎也有些飘忽起来。
他其实酒量不大,易醉,喝酒只敢浅酌不敢牛饮。但喜欢酒香,也以赠酒为乐——这坛酒是信白城每百年才出一坛的长安乐,酒香浓郁,奢贵异常,他原想把这坛酒带回去赠予寒昭,万万没想到半路出了这恼人的变故。
宴白流心情不好,语气自然也冷了下来:“礼教尊卑?呵……恐怕还轮不上你这种狐假虎威的货色来教我——谭家礼义教学向来出色,有你这般人在外猖狂,不知会败了多少谭家名声。”
谭成玉沉了脸下去,满面yīn毒。
宴白流红衣胜枫,焰火般明艳。这酒楼此处房椽上牵着一条细绳,载着一柄又一柄红油纸伞划过窗外,屋外灿烂的光投she进屋里,红伞下也隐约映着红光。
只是这景色如今却无人注意。
在宴白流眼中,谭成玉恼羞成怒的模样只显得可笑,便不屑地嗤笑一声,侧身随意往下一瞥,不料眼中陡然撞进一抹素白的颜色。
宴白流微怔,心中似有清风送慡,恼怒烦躁的心情缓缓平静下来,紧皱的眉也舒展开。
回过头看了一边怒而欲拔剑,却被身边娇美女子惊呼一声阻拦住,表情扭曲可笑的谭成玉,宴白流眼帘微收勾唇一笑,而后抱着手臂轻靠在窗边,等待那道素白的身影不疾不徐地走进。
眼看着那身似携有月华无数的身影走到串联起来的红伞之下,宴白流嘴角的笑意便带了点坏,随手拨了细绳两下,绳子微颤,连带着它上面的红伞也在微微颤动。
宴白流修长手指握着绳,悠闲自在地靠着窗,喊道:“——寒昭!”
寒昭白袍微转,回身来望。
正此时,宴白流眉眼一弯,将手中绳子猛力一dàng,簌啦啦一声响,数十红伞从绳上脱开,飞入半空有一刻的停滞,往下缓缓飘摇。
耀耀天光穿透油纸伞倾泻而下,红光染了满街的艳色。
寒昭仰头看着飘摇而下的红伞,平静无波的眼眸似乎也终于有了别的颜色。他鬼使神差地抬手接住一柄红伞,清凌凌的目光越过一片红伞面往上望去。
宴白流倚在窗边笑吟吟地看着他,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又道:“——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