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弯下身将杂物握入手中时,稍稍屈起的左膝。
少年翻开古旧的书籍时,轻轻摩挲过泛黄纸页的修长五指。
其实,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的普通,可就是有什么不一样,真的很不一样。
这样静谧而冗长的时光,竟让她有种流连不舍,又恐惧它一去不返的错觉。
只是,不可能的!明知道哪怕天崩地裂,也再无可能。
为什么还要去奢求?还要放任自己去遐想,去让思念泛滥呢?
夏翎苦笑着摇了摇头,却突然听到少年嘶哑的声音,“你过得好吗?”
夏翎一怔,半响都没回过神来。
少年却已回过身来,略带些执拗和不满地看着她,“韩煜为什么没有守在你身边?”
夏翎猛地瞪大了研究,喃喃道:“你……你为什么这么问?”
少年淡漠地看着她,一脸理所当然,“好奇。”
好奇!好吧,这还真是晋海以东大部分修者都会好奇的事情。
曾经以夕阙剑为聘,胁迫整个修真界为媒,求娶夏翎的晋海第一魔修韩煜,为什么数月来两人却毫无往来,好像那场轰动人界的求亲从未发生过?
夏翎苦笑道:“我又不是玻璃娃娃,磕一下就能碎,守着我做什么?”
少年闻言突然变得有些气鼓鼓地丢下手中的书籍,似乎想拂袖就走,却又强忍下来,嘶哑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怒火,“你明明讨厌杀人,哪怕是十恶不赦之徒,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双手染上楚霄的血?”
夏翎慢慢张大嘴,这一次再不掩饰震惊的神色,“楚霄的死是韩煜布的局,狄飞收的网,可是云卿,当日手刃仇人,取他性命的人,不正是你吗?”
少年一怔,半边完好的眉轻轻皱着,修长白皙的中指与食指在古籍封面上轻轻摩挲,眼中隐含着满满的懊恼和怒火,“我该将他打入三十六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夏翎怔怔地看着他无意识抚动的手指,心中有一个声音在一遍遍回响,然后化为声音,冲口而出,“阿修——”
三
东璍怔怔地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女子,缓缓收紧手臂,将她拢入怀中。
就在方才,她冲口而出叫着自己,眼中迸发处比星辰更熠熠生辉的光芒,那样璀璨,那样刺目。瞬间,他的胸口几乎痛到窒息,想也没想就让她陷入昏睡。
面对那样一双眼,那样一脸期盼的表情,要他怎样说离别,怎样放手离去?
相见不如不见,贸然的重逢不过是让自己多痛一点儿,让她多伤一点儿。
今夜过后,天帝自然会发现他私下人界,哪怕不惩罚,却也不会再容许意外发生。
“夏洛……”他低下头,清凉的吻落在她紧皱的眉心,嘶哑的声音一字字溢出唇齿,“夏洛,你要幸福。”
从今往后百年,他与她再也无法相见,再也无法碰触,此刻的拥抱竟变得如此奢侈,如此残忍。
只是,这世间总有些事,是明知做了会更痛苦,却依旧停不下来的。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明明是让自己更痛的决定,明明是让折磨加倍的举动,可是他撕心裂肺,却也甘之如饴。
“夏洛,百年后滼花再开,我在神域等着你。”他将她柔软的身体紧紧地抱在怀中,仿佛这样就能拥抱到她的灵魂,“我们,从头开始。这一次我再不会负你。”
曾经的残忍绝情,曾经的细言软语,曾经的真挚情谊,我会牢牢地刻在心底,哪怕轮回转世,也永不丢弃。
夏洛,你我今生无缘,来世再续。
东璍踉跄地走到炼器堂外,魂魄脱体而出,穆云卿的躯壳瞬间软倒在地。
其实,东璍地魂魄也是实体,只是凡人修者通通看不见。冰凉的月光照在他单薄的身躯上,穿透衣衫,洒落在草木之间。
东璍一步步远离曲灵宗所在的位置,离那人的气息越来越远,却又不想撕开空间结界,回到神域。
哪怕遥隔千里,可此刻毕竟与她在同一片月光下,呼吸着一样的空气。
忽然,东璍的脚步一顿,一个颀长的身形慢慢从阴影中走入月光下,年轻的男子青衣儒服,玉冠束发,斯文俊秀的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雅致笑容。
那人拂了拂被风吹皱的衣衫,抬头望着他,笑容温润,眼神却如寒冰利剑,“东璍尊者真是好兴致,三道未稳却有闲情逸致来人界闲逛。”
来人自然是韩煜,一脚踏入化神境界,唯一能看到东璍存在的晋海第一魔修韩煜。
韩煜的脸上总是挂着笑,生气的时候,恐惧的时候,暴躁的时候。笑容仿佛是他与生俱来的表情,天经地义的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