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丫环刚去没多久气喘吁吁就回来了,当时我嘴里正含着一粒榛子,丫环说:大小姐,余家的媒人来了。
我一口下去咬着了腮帮子,立时觉得嘴里一股血腥味儿,丫环大呼小叫端来了温水给我漱口,一边又跟我说着大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
余家的媒人来了,来干什么?要八字问卜?我又想,事到如今,卜就卜吧,马怀素是嫁不成了,嫁给谁不都是嫁么,只要人好安安生生的过一辈子就行,女人还能求什么呢?
我漱了口不敢再吃榛子,又拿了小金锤子砸核桃,以后当了余家媳妇估计一切都要讲究起来,这核桃估计不能亲手砸来吃榛子也是亲自动牙咬了。
我自己也很奇怪,怎么这么快就心灰意冷了,也许是我忽然发了善心不想抢别人的东西——其实我知道,马怀素那样的人一定会遵守诺言的。
老骆驼没派人来叫我去说些什么,对啊,我怎么忘了,我跟老骆驼说过不要再管我的,也许他已经回绝了余家又或者打算余家自己来问我?无论怎样都挺好。这长安我大概是待到头儿了。
整整旗鼓哪来哪去吧。
余家的事没人与我提起,邹暖和富二娘这几天脸色似乎也好看了点,只是脸上总有些鬼鬼祟祟的感觉,当然了,大概是我把她们想太坏了。
马怀素那里我的心凉透了,不知道他和李绯雪的婚约之前我还可以厚着脸皮去,如今,怕是见了面都有羞耻感吧?我绝不当富二娘这种人。
我跟老骆驼说想回洛阳看看姨娘,老骆驼同意了,不过又说天冷,让我等到四月里天暖和一些再回去。反正不过还有两个月,没什么碍着的。
因为马怀素住在城南的宝光客舍里我不大方便去了,所以便常去离常乐坊近的那家,和冯小宝吃吃就玩两把樗蒲,终于在有一天听他又讲温妙儿的时候我忍不住插了嘴,我说我与妹妹在邹府里见过三夫人,与温妙儿一般无二,名字叫温芷,然后我又补充一句,也许是双生姐妹也亦未可知。
冯小宝便拧着眉毛沉默半晌,仔细关了门小声问我此事可当真。我说:“我与你歃血结拜的,我骗谁难道还能骗你不成?我也是为了你好,小宝,这世上有些女人碰得有些碰不得。”
小宝素日里是个精明的,此时陷入与温芷的爱恋之中一时想不明白也是正常,剩我这个一边看着的人提心吊胆总是在说与不说之间挣扎。于今,我终于憋不住了。
冯小宝说他实在喜欢她,其实早早也风闻了一些,住在真宜观里的女道士,真出家的少,多是打了这个名头风流来了。可她对他似乎也实在真心又贴心,所以他便十分放不下,末了,他又嗫嚅着告诉我,温妙儿好像有了身孕。
虽然那日我便觉得有异,但冯小宝这样大喇喇说出来还是让我手抖。我说你们商量过如何办么?冯小宝两手捧着脑袋很是懊恼,他说他本想正大光明娶了温妙儿,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这孩子自然也就不好留,温妙儿却哭着喊着要留下,还说她自有办法。
温妙儿真能有什么办法呢?过年时候回府只说在观里再将养半年,难道打算偷偷生了孩子从此不见?可,又怎么瞒得住呢?老骆驼对温芷看来十分上心,定是派了可靠心腹去照顾的,难保不会走漏了风声。若漏了,后果真是不敢想。
这事商量到最后自然没有结果,郎情妾意的时候又怎么说断就断呢,而且,听冯小宝的意思,如今还有了一个孩子牵连着。
这一个月虽多郁结,但竟也很快过完了,眼见着就要放皇榜,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让我的心又提了起来,平日里也总是不自觉瞄着老骆驼的脸,可惜这老头过了年愈发的波澜不惊,我这肉眼凡胎的瞧不出什么来。
我这边儿正偷偷摸摸查看敌情,温妙人那里已经轰轰烈烈了,那突如其来的消息差点把我给吓晕过去。
实在出乎意料...
快月底那两天,天罕见的暖和了一点,邹暖头天晚上跑来跟我说余夫人来邀请她娘一道去观里拜神仙,余夫人特意嘱托了让我也去呢。
这么明显的意图。余夫人自然带着儿子的,男的女的齐了自可以凑成一个被窝,我说好啊,承余夫人美意。
我自然是不能去。于是,半夜里我便“说起了胡话”,烧也不烧,就是不识得人,我住洛阳那会儿,后街刘木匠隔壁的周家媳妇儿就常犯这病,据说是因为虐待婆婆,老太太死了也咽不下去所以回来上她的身了。我没婆婆自然不能学周家媳妇儿,我便胡编乱造一个,仿了一个被抛弃的女子,口口声声还得说唱着:李郎你太负心,井深水寒将我抛,全不念当年芙蓉帐里锦衾暖,被翻红浪情意真……末了,扯了紫绡帐披在身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