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琉桑又给我倒满了酒,只是他说什么我就渐渐听一句忘一句,连台上那些舞姬都有点重影儿。卢琉桑说该回府了,我说我不走,我和石姬一块儿睡……
终究我也没能把他留在这儿和美人们厮混,连想留在这儿睡饱了再走的我本人都被他拖拖拽拽地扔到了马上,这不怪我,谁喝多了都没力气。
马不比车,车有三面的依靠,一匹马两个人,若我不想醉得稀里糊涂的掉下去摔断颈子只好靠住卢琉桑,我又觉得不好,一把推开他我说我是女的得矜持,要不人家该说闲话了,然后眼前就被什么遮住了,严严实实的什么也看不见,我听卢琉桑说,把自己眼睛遮住就看不见了,随他们怎么说。
是看不见了,我以为黑天了,所以该睡觉了。
结拜
一觉睡到丫环叫我起来吃早饭,说老爷等着呢,我一睁眼,黑乎乎的,我说天还没亮吃什么饭哪?然后便听到丫环轻笑还有两只微凉的手来触碰我的脸颊,吓了我一跳。
等眼前瞧见了我才发现天果然已大亮了,丫环手里拿着一方折成条状的东西。我问她那是什么,丫环便笑:“昨天大小姐便系着这个,奴婢说要为您拿下去,您不肯,还说遮住了看不见好,奴婢见您执意如此便没拿。”转而又疑惑,“大小姐,这帕子是您在外头买的么?奴婢怎么忘了您有这样一条白帕?”
怎么可能是我买的,我买也不可能买白的,容易脏不说还一点儿也不好洗。这个,应该是卢琉桑的吧?
一想到这个我就向后一仰继续躺倒说头疼不想吃饭,丫环好像有点怀疑,不过还是顺从地去回话了,我斜眼瞅瞅,丫环把那帕子随手搁在了铜盆里,想是一会儿要洗的,我跳下床把已经沾了水中香气的帕子拎出来拧了拧,寻思着等出门的时候拿去扔了,让邹暖添堵倒是好,但卢琉桑和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我就别给他成亲后添乱子了,非亲非故的,不好意思,下不去手。
然后我又想起一件事来,昨天我本来是打算顺便向石姬借一点钱的,可喝着喝着酒忘了,现下又不好再去,免得被她刨根问底的,我还得费唇舌解释一通,这屋里的东西又不好动,昨天的钱已经买了材料,虽然还下剩一点,但已说好了开工之后每日付工钱,这也紧够两三天的,怎么也撑不到下个月去。
那我去哪里弄钱呢?我倒是还有我娘留给我的一只镯子,可惜是银的不值钱,即便值钱……那是我娘留给我的最后的东西也不能当了,又不是不能活命的当口儿。
想来想去,我能想到的便只剩了冯小宝,借到与否暂且看看吧。
其实我倒不是怕又卖了东西被骆驼爹骂,而是怕他由此起了疑心查起来就不妙了。
我打算溜着墙根出门,结果却又碰到了邹暖,一张粉面此时罩了霜雪一般,眼睛如夜里的猫头鹰盯着小田鼠。
“姐姐又打算去哪?爹爹说不许你出去。”邹暖说道,咬牙切齿。
“哦,不许?!哦——那我去问问。”咬牙切齿吧你,你不过是添了堵,好在你爹没要把你嫁给傻子。
对哦,我袖里还有卢琉桑的帕子呢,何不给她瞧瞧让她更堵。
我慢慢把帕子拽到袖口握在手中,与邹暖擦身而过的时候“不小心”落在了地上,绣了一片桑叶的帕子她应该知道是谁的吧?
走过,我听到了裂帛的声音,呲——很刺耳。
好像邹暖和我一样,都不喜欢卢琉桑的东西呢,我只是扔了,她更狠,直接撕了。
看邹暖这副样子,想必昨天大家都瞧见了,老骆驼不让出去想必也是真的,不过,以为这样就困住我了么?
邹府的墙虽高,但他似乎忘了我的出身,想当年,穷啊,他做的肉蒸饼也没有余下给我解馋的,于是我跟人学会了爬树掏鸟窝回头让我娘扔到灶坑里烤了吃,这不过尔尔的墙难得住我么。
跳出墙,我又跑到西市赁驴,不为别的,头还有点晕,走多了我怕累着,没人疼我也得自己疼自己。
东市东头常乐坊,安平北曲,枯死的汉柏。
果然,有枯死的汉柏,只是不知道冯小宝这时辰在不在。
敲四下,里头开心的一嗓子:来了,裴光光。
敢情,来敲他门的每人还有专属暗号。
这院子很清静也很干净,小小的三间屋,院中一棵大槐树,两溜儿墙根下用砖垒成了小花坛,只是此时花都已谢了,只有些叶子正无精打采的慢慢枯萎着。院主想必是个懂得生活的人。
院中如此,屋内更是精致,只是看来看去少了灶台,倒像是……像是石姬那里姑娘们的住处,到处都飘着香气,各色东西看着都像女儿家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