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松开了手,然后走了。
三伯看着我:「何必?」
我一笑,我却对和我没有关系的人一向都很好,可他不是。
「对了,这些天郑王来过了吗?」
「送了药,御医一天来看三次,可是他也要避嫌的。」
我缓慢的点了点头,明白。那天慕容也说了。
挑战子蹊正统地位的会是谁呢?
「那个送我玉版十三行之人的家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那个女是他的原配妻子,也进了京,现在住在驿站里。」
一听到这里,心里马上放松。还好,没有锁拿,看来有人保护她们。哪天一定要看看她们。
本来想躺下,可突然想起一件事,「三伯,文相府的宴会是哪天?」
「今天晚上。」
「那准备一下,我要过去。」
说着就要起来,可他按住了我。
「等等,刚退了热,再着凉可就真的要落下病根了。」
「事有轻重缓急,这次关乎生死,顾不了那许多了。」
「大人,容我说一句,您对慕容太过了。还有,您本身不是那样脆弱的人,现在您一定要去文相府就可以看出来,可是……」
「不,他不一样。璐廷和我都是污泥中打滚混出来的,谁也不怕谁,可是慕容不一样……其实我不是害怕他,而是害怕我自己……」
***
用温润的水净身,然后换了锦织长衫,对着镜子让小僮为我整装。也许是刚才水太热的缘故,我感觉眼前有些雾蒙蒙的,看不真切。
寻了两片参片含在嘴中,那种奇特的甜味带了些微苦,然后感觉身体中的一种空白被逐渐填满了,有了些力气。
那个小僮正在系腰带,用金线绣成的螭盘衡在白色丝锦上,轻束住一身算是宽大的衣衫。我低头看着他,原来是上次那个给我梳头的人,几天不见,竟然有了几分的英挺。虽然还是一种少年时的枯瘦,可当他站在我的身后整理衣褶时,我惊然发现,他比我还要高一些。我自嘲的一笑,闭上了眼睛,算是休养一下。参片可以发挥的功效有限,我不能如此浪费精力。
他是个心细的人,那样的腰带被他整理得精致入微,想必身后的衣服也是如此。可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的指尖总是若有似无的纠缠一种种淡淡的暧昧,牵动了我的一丝敏感。我抓住了他的手,也睁开了眼睛,看向他的时候,他却没有一点狼狈。
我一笑,放开了他的手。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就把头发扎一下就好,上次我记得你梳得很好。」
说完转身坐在了镜子前面。透过镜子看着他,是我太敏感,还是他……
原本以为这个周府就是一个针孔不透,水泼不进的堡垒,看来,也许是我有些自以为是而轻慢了,有必要让三伯看看。到底是自己的眼皮底下,出的事,都是大事……
***
从来没有想到闷热的夏天还会有这样凉爽的天气,也不知道原本漆黑寂静的夜晚可以如此的炫丽。当真是火树银花,不夜之天。
他们也许没有想到我会来,即使我接了那张拜贴,可他们依然不相信。璐廷一身簇新,湖蓝色的锦衫衬托得他分外的明亮,潇洒而无文弱之气。我的官轿落下的时候,就看见他笑着过来,笑容相应付他人的一样。
「周相,未曾远迎,失礼,失礼。」
我笑了一下,手搭上了他的肩。
「璐廷,许久不见,愈发的精神了。哦,我还没有恭贺你荣升呢。」
「敢,岂敢。这是郑王的恩典,各位大人的栽培。」
我噗哧一下笑了出来。这两句话说得也真够经典了,从里到外透着一种迂腐和狡诈。不过话说回来,大家还不都是一样?要是有人这样问我,我也会这样说的。
就见他脸色一正,「没有想到你会来,听说这两天你病了。脸色还是不好,鼻尖都有虚汗了……」
不经意当中,他竟想抬手为我拭汗,可是当手抬起来后,才想到那样的动作有多突兀,于是他自嘲的动了一下嘴角,手在空中划了一下,然后指向文府的大门。
「周大人,请。家父已经恭候多时了。」
「璐廷,我今天来不是要找你父亲,我想见见你。」
他点了点头,「好,一会再说,我也有话要和你说。先进去,等开戏后,我找你,我们到书房去。」
这样的情势我并不陌生,虽然我并不热衷这样的夜宴,可也绝不生疏。不过这次我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同,虽然我竭尽所能的表现得依然可以左右逢迎,可是那种从内而外的疏离,竟然让我有不知所措的感觉。
我已经察觉出他们某种胜券在握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