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努力地挤压出自己的所有时间,然后把它们投入到仿佛无穷尽的各项训练中去;并且以一种显然易见的速度,在突飞猛进地进步着。
——有时候,真相将明未明之时带来的逼迫感,会尤为巨大。
在得知他在异烙斯星上的经历后,弥赛亚难得地没说出什么带着讽刺的话语来。
他甚至停下了手中似乎永远都忙不完的实验,认真地看向了夏佐:“仇恨是一种非常强大的力量,但不要被它蒙蔽了你的眼睛。”
“你呢?”刚结束体能训练的夏佐随意坐在舱室的金属地板,仰靠在墙壁上问道,“你愿意讲诉一下你的故事吗?……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如果有人向你倾诉不幸的话,你也应该拿自己的不幸安慰他?”
弥赛亚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启了实验室内的屏蔽场域:“我的故事没什么好听的,不过既然你问起了,为了以后我们之间的坦诚相见,我倒是可以再回忆一次。”
与两三个月之前相比,这位Omega维促会的首席医师好像又瘦了一圈,看上去并不崭新的白色医师袍穿在他身上更显得晃荡非常:“我出生在一个很偏远的星系,据说那个星系之前是反叛军的驻地……但不管之前的事实如何,那里一开始对Omega的管制并没有那么严格,直到联邦政府肃清了反叛军之后,在那里派驻了维促会分会……”
“我从生下来时就被认为是一个Beta,这没什么不好,”弥赛亚淡淡地说,“我的父亲也是一个Beta,母亲的话……”
他自嘲式地勾了一下唇角:“是一个比我的血统还要不纯净的Omega……其实,直到我13岁之前,我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会是一个Omega。”
说到这里时,他停下了话语,许久不曾造访的记忆带着被忽视太久的怨气席卷而至,将他拉向了被刻意遗忘的童年。
——父亲、母亲、长姐、幼弟……
——还有隔壁那个总是爱逞英雄主义的同龄Alpha……
这些记忆经过了100多年的发酵,原本被以为早已不复清晰,却忘记了它只是沉淀之后被发酵得日益深刻了。
弥赛亚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正视并开口重新讲述那段过往的经历:“关于基因方面的解释,估计你也不太感兴趣。所以长话短说地讲,因为我被发现是一个Omega,所以母亲的‘Beta’身份被怀疑,然后显而易见地我的双亲触犯了联邦至高无上的《宪法》、《婚姻法》、《Omega权益保护法案》等等一大堆法律文书……最后,活下来的只有我和母亲。”
“你一定知道,Omega的所谓‘最高豁免权’。”弥赛亚的声音里带上了压抑住痛苦的低哑,“事实上,被豁免的只是死亡。作为一个‘胆敢嫁给Beta的Omega’,我的母亲被认为应该履行自己‘应尽的职责’来洗清自己的罪孽。那你知道Omega应尽的职责是什么吗?……生孩子,不停地生孩子。”
在通讯器映照不到的实验台下面,弥赛亚掐在台子上以扶稳自己的指甲已经泛出了白色:“……换句话说,就是被重复标记。根据我有过的研究,一个Omega能被重复标记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便我母亲是一个偏向于Beta的Omega,但Alpha的信息素会将她在Omega方面的基因日益显性化。这些事实,我是在担任维促会的医师后,才慢慢探寻到的。不过我实在没有勇气去求证她被人重复标记了几次,只知道在我去往室女座星系的……的四年后,她终于得到了解脱。”
“然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弥赛亚慢慢松开掐在实验台上的手指,“我曾经无数次地想,如果不是自己Omega的身份被暴露出来,是不是这些故事都不会发生……在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都痛恨自己是一个Omega。直到有一天,我终于想明白:错的不是我的身份和性别,而是这个被权力扭曲统治的制度……这个故事,是不是很无聊?”
“不要让仇恨蒙蔽了你的眼睛。”夏佐用和他之前一样认真的语气说。
“……”弥赛亚用力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面上已经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了,“现在有没有觉得我们之间因为有着相似经历,而拉近了一点关系?”
“我并没有觉得和你之前会有什么隔阂,”夏佐回答,“只是你很多时候说的话太吞吞吐吐,让我根本不明白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那要看你想知道些什么?”弥赛亚轻声问他。
“我的家族……还有你为什么执意要探求我的身世?”夏佐直接问出了这两个问题。
“关于你的家族,你为我带来了两块最重要的拼图,”弥赛亚说,随后又想到了夏佐刚刚对他说话总是吞吞吐吐的指控,便补充道,“就是族徽和虫族合作的过往……我之所以一直待在维促会里这么长时间,为的就是在这里能碰触到很多被历史和人为掩盖住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