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对于那个男孩子我也谈不上有多抱歉,人人都要时刻作好被拒绝的准备,世界上没有谁是不可或缺的。
惟有你不能被任何人取代,这句话还有前半句,对于特定的人而言。
比方说对林风而言的晓谕,对晓谕而言的秦歌。当然还有一个前提限制,要在特定的时间段,在我高一的下学期。
我高一的下学期,这种时间的交代方式很奇怪,因为在这个他她他的故事里,我只是个仅知道细枝末节的路人,连观众都谈不上。他们是如何开始,他们又是如何嘎然而止,有多少微笑多少眼泪,几度辛酸几度梦回,恐怕连他们自己都记忆模糊。当我们投入的时候,故事情节的本身就会淡化,留在我们脑海中的反而是支离破碎的画面和那一瞬间微妙的让言语彰显出苍白无力的感触。
我在教师楼看见秦歌的时候,满腔的疑问忽然
忘了如何开口。不是漠不关心,我还没有脱俗到那个地步,小女生的好奇心终究是会有的。我不开口,默默地跟在他后头是因为他做出了让我目瞪口呆的举动。他两阶一步,扑腾扑腾地向楼上慢慢蹦去,我看的瞠目结舌,万万没料到貌似少年老成的学长会有这样孩子气十足的举动。他额上有亮晶晶的汗水,像六月西湖清晨无穷碧叶上的露珠,足以与红莲晨曦辉映;身上的篮球队队服也湿了后襟,显然是刚打完篮球。我知道他这样做决不是在锻炼,因为地点不对,姿势不对,脸上的表情也不对。楼梯旁贴着光洁莹白的瓷砖,亮若明鉴,可以清楚地从上面看到他明亮而孩子气的笑容。我好象撞破别人秘密一般尴尬起来,贸然离去又顾忌手里的作业本要帮萧然给物理老师送去。他们篮球队最近都在集训。所谓班长,就是个大打杂的,别人不能各就各位的时候得时刻顶上。我抱着作业本静声屏气地跟在后面,想笑又不敢笑,只好死命地咬住嘴唇。
是他先发现的我,因为他跳完这一段楼梯就回头看到了我。
“你好,任书语。”他露齿而笑,阳光明媚。
我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他也不过比我们大一岁而已,凭什么就得规定他是老气横秋的,所以我笑着点头,道:“你好,秦歌。”偶像都陨落了,我还装什么矜持,干脆不给他面子地笑起来,道:“哈哈,想不到你也会做这么孩子气的事情。学长啊,你以前可是我的偶像的。实在是不符合你的高贵形象。”
他意识到我的话中话,有些羞赧地抓抓头,笑道:“我应该是什么形象。”
我走近几步与他并阶,侧头想了想,“你应当是粉面含春威不露,一枝梨花压海棠;风清云淡,海阔天空,世人皆醉我独醒,万事了然于心中。风过不留痕,一笑欲倾城,冷眼旁观的谪仙人。”
“扑哧,”他顾不得给我留面子,忍不住笑道,“我怎么觉得你说的都不是正常人。”
“对。”我老实地点头,“不愧是我的偶像啊,一语中的,反正你在我心目中就不应该是正常人。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尽量想象你不食人间烟火,不吃五谷杂粮。不过这个比较有难度系数,我刚好看过你在食堂吃午饭,把这段记忆清除可能要花费一定的时间。”
他笑得浑身发抖,面孔近乎抽筋,我心目中完美无暇的水晶偶像又多了几道裂纹。唉,成长的道路上,我们不得不直面偶像的分崩离析。
好容易他止住笑,想起正事来。
“对了,那张小报的排版我给你设计好了,要不你交完作业就跟我去教室拿吧。”
“这么快,昨天才给你的。”我惊讶。
刚进高中的时候我被文学社“会在适当的时候组织学生出游”的幌子迷花了眼睛,稀里糊涂跳了进去,结果第一次开碰头会,上高三的社长,也是我父母同事的孩子就一桶水浇的我透心凉。她当初也是被这句话拐进来的,如果在学校里绕一圈叫出游的话,那的确是常常出游。这招屡试不爽,等到我毕业离社,依旧有天真的小学弟小学妹憧憬着“走,走,走走走,我们小手拉小手,走走,走走走,一同去郊游”。其招损毒令人发指。
文学社平常倒也没有多少活动,只是这次评星级,作为证明学校素质教育成果的重头戏,学校怎么着也得拿它出来显摆一下,所以所有的社员都得制作一份手抄报,要求尽量原创。借鉴的也得别让领导一眼就看出来你是剽窃了别人的劳动成果。我以为,领导比较容易判别出来的抄袭与否只局限于论文范畴,那才是跟他们提干息息相关的,我们这种小文学还入不得领导的法眼。当然,如果领导的论文都有秘书枪手代劳,那就更加不足为惧了。我烦的是排版,小报制作依稀是小学三四年级的事情,荒废了这么些年,我实在不觉得自己宝刀未老。我对着白纸叹气的时候,晓谕主动请缨去找秦歌帮忙,我一看这事利人利己,损的利益尽管是偶像的,但能从偶像那里占到便宜不也证明能耐么,立刻把纸塞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