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释重负,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谁叫你连面汤都不给我留一口。
坐在永和豆浆里,我的紧张和忐忑已经一扫而空。刚才交感神经过去兴奋,现在倒真的有些饿了。我们点了两份汤圆,一份红豆沙,一份绿豆沙。说到当日我煮汤圆给他吃的事情,我们都笑了起来。
“那时候我还以为食堂的大师傅烧菜是独无仅有的难吃,上大学以后才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我摇摇头,这日子啊,是一年不如一年。
“食堂的大师傅要听你这么说,一准感动。”他笑,“横竖你都是个得宠的丫头。”
“嘿,听这口气,你还不信呢?我告诉你,小时侯,我爸可是把我惯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谁不知道任老师家的闺女是他的宝贝疙瘩。”我自鸣得意,咱小时候也是个宝贝。
“哟,还真没看出来。怎么你给我的感觉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呢。”他戏谑地敲敲我的头。
“哼!那是咱长大以后矜持了。不过——”我顿了顿,“在我更小的时候,那时候,我奶奶还在被反聘,我住在我外婆家,大人们都喜欢我表姐。对啊,她比我漂亮,也比我嘴巴甜。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局面才完全改观。想不想知道是什么事?”我故意卖起了关子。
他哼了一声就没有下文,半晌,终于忍不住,到底是什么事?
“是一顿打!哎,你还别不信,就是一顿打。记得有一次,我爸妈去外婆家看我。爸爸带着酸梅晶过去冲饮料。他冲了一杯吊在井里冰好,完了问我要不要喝。我当时摇摇头说不要。我爸就拿去给我表姐喝了。我一声不吭,等我表姐喝完了,我突然开口说我要喝饮料。我爸说好,再给你泡一杯去。我说不用了,我就要喝刚才那杯。一屋子的大人全傻眼了。妈妈耐心地解释,饮料都一样的,重新泡好的跟先前的是一个味道。我也绝,不管大人们怎么讲,我始终只有一句话,我就要刚才那杯饮料。我爸妈在一帮亲戚面前都尴尬死了。无论怎么哄怎么劝,我都坚持我就要刚才那杯饮料。我爸终于被我惹火了,打,吊起来打。真是吊起来打,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时被捆着挂起来的样子。那种老式的,有梁的房子,就挂在那个梁上。那叫一个惨烈,我被打的满嘴是血。我妈当时心疼的直哭,亲戚们怎么拉也拉不住。后来还是我外公发话了,我爸才停手。据说,当时我从梁上放下来的时候,满脸都是血,哭也不哭,嘴巴里还是那句话,我就要刚才那杯。从此以后,我在我们家族的地位大幅度上升。不过喜欢我的好象都是男性长辈,我舅妈们还是比较喜欢我表姐。”
萧然听的眉头直皱,说,你爸还真下的了手。
我笑,我爸是气我犟,怕我以后会吃亏。
“要是现在啊,哪还等的到老爷子发火。他声响一不对,我就——”我把手边的饮料推到萧然面前,讨好地笑,“爸,您别生气,喝好饮料消消火。
他哭笑不得,点了点我的额头,叹气,骨气。
我不好意思地报以赧颜,小时侯一次全用光了。
第 61 章
“后来我奶奶退休了,我爸妈把我接回家。然后我爸就变的很疼我,我出门都是不用走路的!我爸把我驮在肩膀上给我当大马骑。像赶庙会的时候,过年的时候,呵,我不要太得意哦。我爸都从来不对我说一个不字。我妈说,完了,完了,咱家的丫头以后一定是专横跋扈,长大了会吃大亏的。可我乖啊,一点都不恃宠成骄的。别的小朋友拿了好玩的东西到我面前炫耀,我也绝对不会开口向爸爸妈妈要。不知道为什么,那时侯我还那么小,我就好象知道这样会让他们为难一样。”
萧然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微微一笑。
我笑笑,把面前的汤圆推开。
店里的人渐渐稀少,周围的灯也已经熄灭,夜色暧昧不清。
“小时侯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呆在家里看书。大人们说我乖,说我懂事。其实他们不知道我不出门是因为小伙伴们不喜欢带我一起玩。你知道吧,我的平衡感特别差,然后反应也迟钝;像玩什么官兵捉贼,他们就只肯让我当贼。跳橡皮筋的时候,那些比较受欢迎的女孩子就会勒令我给她们牵绳子。那种语气那种神态,就好象牵绳子也是她们施舍给我的荣誉一样。我才不稀罕!我一个人看书一个人跟隔壁家的阿黄玩,奶奶会边纳鞋底边讲故事给我听。我小时侯听过好多好多的故事,什么中国的希腊的罗马的神话,阿波罗听起来就跟邻居家的大哥哥没有什么区别。”说到这里,我忍不住笑起来,“我刚听说阿波罗的时候,我还想怎么菠萝也会说话啊,还把人家月桂女神逼成了树。然后我又想,月亮上既有月桂女神又有嫦娥,她们会不会争吵起来。奶奶说,月亮那么大,她们两个一定会在一起玩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