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金丹倒出一颗来,一时之间屋中弥漫一股淡淡清香,单是闻着都能让人精神气爽。
到底是仙家圣物,越云初服用下后不过片刻,身子便逐渐回暖,脉下血络又稳健地跳动起来,连他胸口伤处的自行止血修复。
罗小楼见越云初脱离险境,顿觉浑身松快。
他坐倒在脚踏上,前所未有的困意随之席卷而来,他便握着越云初的手顺势在床边睡了过去……
千古梦回,阆苑仙葩。
昆仑山巅,一个仙君立于神木之下。那人一袭月华银袍拽地,长发墨黑如漆,便是只有背影也足可见其无双风华。
须知这世间不论仙凡,走到最后都逃不过一死。这棵神木自盘古开天、八方主神执掌六界,便一直巍立于昆仑之巅。如今,这棵神木的寿命终究是走到了尽头——
神木源头已然腐朽,已然撑不过这百年,仙君抬眸一看,却见枯枝之见暗藏一抹嫣红。神木有灵,知仙君乃是惜花之人,散去残枝枯叶,将藏在里头的小花显露出来。
神木千年方开一次花,过去每每到了花季,天帝便会引领众仙至昆仑观花。然而自神木凋零至今,已有万余年不曾开花,渐渐此处也就这般冷清萧瑟了下去,不复往日盛景。
这朵花,是神木枯竭前最后一次绽放。
花儿在寒境中茕茕孓立,万千风华唯盼君怜惜。
仙君不由生出恻隐之心,划开掌心,将神龙之血滴在红花之上。只见昆仑山上金芒闪烁,神光聚拢,红花慢慢化出了小儿姿态。
那小儿生得明眸皓齿,轮廓之间已可预见来日祸国殃民的无双风姿。
小儿一副木讷懵懂的模样儿,摇摇晃晃踏出一步就跌坐在地,眼中隐隐漾着委屈可怜之色。仙君似是微微莞尔,施法变出了一件锦袍,披在赤裸的孩童身上,再温柔地将他托抱而起……
瞧着眼前这幅情景,罗小楼只觉一股没由来的悲意袭上心头,接着又是仙雾弥漫,让他辨认不清方向,待他清醒之际已经魂归人间——
罗小楼一睁开眼,便瞧见一张明艳得不可方物的脸蛋儿近在咫尺。
罗小楼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床和越云初睡在一道,棉被下的一只手还挽住了这小子的腰。
瞧够了没有,瞧够了还不快滚下去——越云初大病初愈,气势却半分未减。
罗小楼慌忙爬下床跪地告罪,越云初在床上斜斜倚着,刀削般的双眼直盯着他,不说罚也不叫他起来。
罗小楼悄悄抬了抬脖子,发现越云初面色稍霁,看样子已大有气色,却不知为何双颊泛着红晕,连耳朵都红得不太寻常。他以为越云初热病未褪,不由往前一探,手掌从善如流地放在越云初的额前,哪想越云初猛地往后一退,后脑勺差一丁点儿撞上了墙。
你你你你你好、好好大的胆子!谁教你对本皇子如、如此放肆!
越云初跟只炸毛的猫儿也似,指着罗小楼“你”了大半天。
本皇子饿了,还不快下去备膳,本皇子要喝粥!
越云初听他左一句本皇子,右一句本皇子,便知越云初此下一时半刻是死不了的,心中大石一落,遂拍拍大腿松口气地站了起来。
哪想他才直起身,越云初就猛地抓住他的手腕,神色间是一抹难得的惊慌:你、你要去哪儿!
罗小楼挑挑眉,道,自然是给殿下熬粥去。
不许去!——越云初虎起脸,脸色略显狰狞,许是用了劲儿,他这又低头咳了起来。
罗小楼见状赶紧留下来,拍着这小祖宗的背给他顺气。越云初暗暗抬眼,他如愿以偿地见着了那双眼里满满的的担忧之色,心中又暖又有几分得意,然后便顺势靠在罗小楼的肩上,做出病怏怏的模样,轻声说:你留下来陪我,叫其他人去就行。
不过须臾,宫奴就呈了一碗热粥上来,越云初也懒得自己动手,张嘴就让罗小楼喂他。罗小楼如今对越云初是心软的不成,这祖宗说一便是一,他哪里舍得违背一句。
忙了一个上午,院正又来为越云初换药把脉,发现他脉象平稳,伤处较之昨日已有大好,俱是啧啧称奇。
之后皇帝太子接连来访,皇后亦收到消息跟着过来。罗小楼在角落眼观鼻鼻观心地老实待着,竖起耳朵听越云初和几人周璇,心中叹道这小崽子精乖得很,几句话就说得皇帝满怀愧疚,握着他的手直恨不得把能赏的都赏给越云初,话间还训斥太子办事不力,逮住了那些刺客却没留下一个活口,以至于落得个死无对证。
宣文帝鲜少同越止清说过一句重话,今次为了越云初对东宫大为恼怒,骂得皇后母子脸色惨白,最后还是越云初握住文帝之手,虚弱道——皇兄也是关心则乱,父皇莫再训斥,免得气坏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