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捂住嘴咳嗽几声,边上的奴才赶紧地把茶水给呈上来,越云初却一摆手:让他来。
……在说我么?
罗小楼磨磨蹭蹭地站了起来,躬着腰把杯子给端上去。越云初跟个太岁爷似的摸了摸,猛一地整个杯盅就往罗小楼脸上磕过去。
——太热了,再给我换一杯上来。
罗小楼眼睛都烫得睁不开了,就被两边的宫奴利落地拖下去,再去做新的给越云初送来。
越云初方才嫌热,现在又嫌冷,由着性子爱怎么来就怎么来。
罗小楼这下明白过来,这小样儿打算换个法子来折腾自己,真不知道臭小子这些手段都是哪里学来的,赵元潜这苦主死得倒干净,留下他活受罪!
越云初冷眼瞧着罗小楼在自己眼前屈躬卑膝,心道赵元潜过去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纨绔,必是受不了自己这么糟蹋他,待时日一长,不怕他不露出马脚来——
少年为自己的计策暗暗得意,不由心下一笑。
罗小楼看那小脸儿绽放出柔柔笑靥来,只觉眼前一眩,一时之间竟忘了移开眼。
——你若再看,我就让人挖了你的眼!
……
于是乎,如此这般,二皇子身边便多了这么一个奴才。
他也不费心给他换个名字,顺口就叫他一声“狗奴才”,罗小楼内心深深觉得越云初取名的技能点一定没好好点上,怎么横竖就跟动物过不去呢?
此外,越云初似乎也不怕自己把死囚掉包的事儿被人揭穿,几次有外客来访,都光明正大地对他颐指气使——那些人多是认得赵元潜的,没想到在越云初面前就跟没见过这人也似,越云初这般作为也是故意的,他认为赵元潜这般心高气傲的公子哥儿,在认识的人面前被他当条狗似的使唤,必当是忍不下去的,迟早要现出原形来。
然而——越云初永远不会料到,这具赵元潜的壳子里,装着的却是另一个灵魂。
他无数次的激将、羞辱、甚至是虐打……对罗小楼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倒不是罗小楼天生如同黄牛一般耐操耐劳,修罗地狱里的刀山油锅、铜柱冰山,随便一样都是超越生死的折磨,他都能撑了过来,这凡间里还有什么苦是他吃不了的?
事情至此,他现在越发能够明白为何天机老人说这个任务非他不可,若是叫那些细皮嫩肉的上仙受这等折辱还要他助金龙登天,除非是九天之外的圣人高徒才能这般以德报怨罢!
日前越云初随太子去万佛寺进香,许是在山上吹了凉风,回来后便咳嗽不断,连折磨罗小楼的性质都大大减少。
罗小楼觉得轻松之余,瞧越云初咳都咳出血丝来,这天上茶的时候就私下做主换了方子。
越云初一喝就喝出不对来,拧起眉头刚要拿杯子砸他,罗小楼就赶紧跪下说道:“这是小人从宫里老嬷嬷那儿问来的土方子,专治风寒咳嗽,殿下不如试上一试,若是无效,小人必会自去领罚。”
越云初举着杯子的手顿了顿,阴晴不定地眯眼盯着他,接着一钩嘴角:“你会这么好心?”
罗小楼垂头不语。
他在越云初身边伺候也过了好些日子,越云初也早就发现了“赵元潜”确确实实变了个人,这人沉默寡言,神情素来木讷得紧,命他往左就不曾往右,任是他如何羞辱都不曾看他眼里露出愤恨之色,要说是任劳任怨也不为过,实实在在叫他参透不了……
难道他真的失忆了?前尘往事无一记得,所以这双眼才会这般无静无波,似乎没有什么事能叫他变了脸色。
不,他不信。怕是此人诡计多端,要他卸下防备……
哼!赵元潜,好深的心计!
罗小楼暗暗瞧他面色变化多端,精彩之极,内心不由惆怅地一叹。
“待在这儿干什么,还不滚?”越云初仿佛觉得他极是碍眼。
“……等殿下把这杯茶喝完,小人便退下。”
此话一出,罗小楼发现越云初额前那团黑印中的金光竟微微闪烁了一下——!
虽说极快地淹没了下去,到底也是这段时间里第一次出现反应,罗小楼简直激动得快要落下泪来!
越云初看那双眼深深地看着自己,目中竟有莹莹微光,热切得叫他不由别过脸去。
“我会喝的,你下去吧。”语气是极其难得平和。
待罗小楼退下,越云初看着那杯茶出了会儿神,直到内心渐渐冷却了下来,才唤了一声:“十四。”
一个黑衣人悄声无息地出现在眼前,作揖道:“主子。”
越止清如今对他甚是忌惮,越云初又怎么甘心为人做嫁衣。他渐渐生出了自己的计较,以太子之名在民间建立了几所收纳弃婴孤儿的居所,在为越止清博得好名声之际,也方便了他自己从中选出合适的孩子,聘用能武之士教导他们,再将他们收为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