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想那医生皱皱眉头,蒋副长?哪个蒋副长?
石头古怪地耸眉,除了阿江,难道还有第二个蒋副长?
医生听他描述完,甩手不耐烦道:咱医院没接这样的病人,你跑错地方了!
这事儿怎麽可能,石头不服,又抓了几个来问,结果答案俱都一样,都说没有这号病人。石头还去了重症监护病房外头探探眼,那些保镖、政府人员,竟一个都不在……这到底是怎麽回事儿?
石头仿佛觉出了什麽,他带著满腹疑问回到了村镇,逢人就问:你认得蒋副长麽?
大夥儿都摇摇头,别说见过,听都没听过此人。
石头懵了,先跑去过去的蒋家大院,乖乖不得了,那里成了一块平地,他又跑回家里,他家中阿江以前留下的衣服、领带竟都不翼而飞,就连床头他们少年时候留下的合影,却也只剩下他一个人傻兮兮地对著镜头笑。
阿江呢?阿江哪儿去了?
石头傻愣愣地走出房间,看向灵台──那牌位,也跟著不见了。
石头不死心,还去了一趟城里,搜了网上,中央人员翻遍了去,没有半点阿江的痕迹。
这世上,竟从来没有蒋副长这个人?石头打死也不信,在近乎绝望之际,他又巴巴地回到村子里,去找库里的那张画。
理所当然,既然没有蒋副长,那画自然就不存在。
石头找了几月,周围的人都来关心,只想著阿灿是不是脑子又怀了,怎的天天嚷著要找那啥蒋副长呢?
石头还去找那老瞎子,这倒好,老瞎子的徒弟出来,说师傅几月前就去了。
终於,石头一身疲惫地回到村镇里,他来到江边,打开袋子拿出酒罐,打开来,呼噜地喝了一大口,当下被呛得直咳嗽。
那狗屁东神!
石头儿也不管是否大逆不道,指著天骂,果然所有秃驴都不是好东西──!!!
这才吼完,前边儿同时传来尖叫声:有小孩溺水啦!
石头回神,把酒罐一扔,找东神算账不打紧,眼下先得救人啊。
他把孩子们拨开,也不管那江水涨潮,看准那小孩挣扎的方向跃入水里。
三月那江水最是泛滥,前些天又一连下了几夜大鱼,潮水急流,就是石头水性再好,要救人亦是不易。
好容易他拽住了孩子,那边儿已经有其他大人被惊动过来,正拿著长竿子叫石头抓住。
石头游了过去,前边已经有人下来,先把孩子接了过去。石头这一脱力,忽然觉得心安,江水掩来,他没抓住那汉子伸出的手,直接被冲到了江底里去。
大口大口的气泡溢出,石头朦朦地看著上头,水面上有微光照射下来,稀稀落落。他感觉自己越沈越深,小小鱼群从眼前悠悠游过,慢慢地,一个暖光将他笼住。
石头阖眼。
他找了这麽久,原来……阿江在这个地方。
搜救队找了一个晚上,结果终於在老远处发现石头被冲到江岸上。这石头可真命大,被水淹了还能活命,这年头实在少见了。
石头醒来之後,又跑去了江岸,也不管村支书说啥,在江岸处立了个小小庙座,说是这条江里有河神。
石头这阵子在村里建了好名声,他又确确实实在江中淹水而又活了下来,只说是河神相助,方才大难不死,这年头虽然讲究的是科学主义,可村子里多的是朴实百姓,想想也不差,那条江每年都要出事,立个小小河庙也不碍事,遂也顺了石头的意。
这事儿也奇了,自从那庙头立了之後,原本泛滥的江水就稍停了,接著就一直到年底,再也没听说出啥事儿。
如此过了一两年,那村支书也就不再说什麽,倒是那些村民路过都会去庙前拜上一拜,留点瓜果薄礼,以示敬意。
时光流转,这村镇这些年已经发展起来,人流渐渐回来,看著也比过去热闹的多。石头家的馆子生意一路红火,许多外地来客慕名而来,那道卤猪蹄简直成了当地名产,来尝过的都得带个礼盒回家去。
眼看又是一年寒冬。
石头今年又带著年轻人去铲了雪,回到家中,开了暖炉。
屋子里溢满了卤猪蹄的菜香味儿,不知从多少年前,每次到了冬天,石头家里都是这香气,也不知是要引谁来。
他从厨房出来,搓搓两手,还没把椅子坐热,忽然就听到两声的叩门声。
一下又一下,那麽轻,就像怕惊动了屋里的人。
石头怔怔地站起,这麽晚了,不知道,还会有谁来。
他站了起来,一步接著一步,短短几步,却好像过了千万年。
唰……
门轻轻拉开,风雪灌进。
──然後,皑皑白雪之中,一柄油伞落在雪地上,只看得到一雪白的干净衣袂和青年的旧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