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还有很多,白雀年年生辰,想他过去是雀族王子,每年生辰自有百鸟来贺,黑蟒似怕他伤怀,每年俱为他大肆操办。不仅如此,黑蟒知他喜好弦乐,更飞上寒山取来万年楠木为他铸琴,那一丝一弦皆注入了黑蟒心血,万般心意仿佛都融入了音律之中。
自那日白雀看清了齐啸飞的真实面目,总算是斩断情根,对此人再无半分留恋。只是他毕竟用情至深,免不得要伤怀一时,几次望月拨琴,忽然想起此琴乃黑蟒所赠,又想起那日黑蟒为他怒目而啸,又因他求饶放过了齐啸飞,想这!阙山山主最是肆意妄为,竟可为了自己次次退让。
这一想,竟再也收不住心思,想他往日里没少厌恶黑蟒,只觉黑蟒处处羞辱於他,可如今仔细回味,黑蟒素来便是这样,嘴里无半点好的,却都是句句实话。俗话说忠言逆耳,当时他被齐啸飞蒙蔽得紧,自半点也看不上黑蟒,仔细想想,黑蟒所言所做无不为了他好……
只看白雀不知想著什麽,看著自己的目光越发温柔似水,黑蟒被他那柔光吓得暗退一步。
你莫跪著,起来吧!
黑蟒侧侧身子,心中苦思著该如何把这尊大佛给请出去。白雀闻声起来,也不知他跪了多久,脚下一麻,往前一倾,黑蟒眼明手快,把他抱住。他二人目光相交,黑蟒竟有几分尴尬,扶好他後就退开一步,也不再去看白雀。
白雀看黑蟒扶了自己却又推开,竟隐隐生出几分落寞来……他来不及去追究这落寞是由何而来,捏了一句口诀,手里便多了那那只楠木琴。
且容瑶光为殿下献曲。
接著上席,奏琴的奏琴,跳舞的跳舞,黑蟒手里捏著酒觞,几次与白雀目光相对,俱都佯装邪笑避开。
白雀使出浑身解数,琴声悠扬,竟真正传遍九天,只看窗外百花齐放,桃花瓣落,一白衣公子抚琴而鸣,确为当世难得美景。
黑蟒看著也似随著琴声跌宕痴迷,就连白雀一曲终了都不自知,捏著酒觞兀自发愣,仿佛也醉在了那漫天音色之中。
只是他们不知,黑蟒此时乃是正竭力沈思,深刻反省,难道是那日他逼得太紧,用力过猛,叫这只傻鸟被刺激的脑子犯抽了麽……
俗话说物极必反,想来必是如此了!
黑蟒解了疑惑,抬头正欲与白雀秉烛夜谈,勉强当一回知心夥伴,不想那殿中妖奴不知何时都退了出去,那白衣男子竟不知何时来到他面前。
白雀素是孤高,便是与齐啸飞情到浓时亦放不下架子,然他今夜乃是夹著报恩之心来此,方才奏琴之时又细数了黑蟒各种好处,便更打定主意,趁著余兴未过,壮著胆子走向黑蟒,不过一下就解开了那一身轻薄白袍。
布帛哗啦啦地落地,白雀面红如血,竟媚若桃花。
“瑶光……欲自荐枕席,求殿下施恩。”
却看黑蟒手中酒觞陡然叫他捏碎,劈啪一声,似万雷轰顶。
第3章
承上启下,前头说到白雀公子瑶光愿以身伺主,恩偿黑蟒对其的一片真情。
这出发点原是好的,若这个故事之中,黑蟒对白雀所做一切皆是出於情之一字的话,那麽故事的结局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可是──
可是什麽?这……
事情的发展看样子远没我等想象得这麽顺遂,只看白雀解了外袍,身上徒留一件素白里衣,在黑蟒後宫里混的都挺上道,不管天有多冷,那衣服穿得能多少是多少,就算不少,也好脱得很,里面嘛,最好的话,一般是啥也别穿。然而白雀毕竟端著惯了,自动送上门的事儿过去从没做过,色诱这麽高水平的业务自然也干得颇不熟练。
不过他那件里衣挑得乃是薄纱云绣,若隐若现不说,刚好能将那曼妙身躯的线条自然衬托而出,若在往日,这等美人送到黑蟒眼前,那绝对是饿蛇扑鸟、吃干抹净、连骨头也要化了……
看,黑蟒站起来了。
白雀将头垂得更低,十指关节扭得发白,也不知是怕还是慌。
总归是下了决心,白雀断无後悔的道理。
就在白雀公子满心慷慨就义并且隐隐夹带著连他都未察觉的几分旖旎之时,黑蟒做出了一件极其不符合其为人的举措。
他将自己的那件黑色裘衣脱下,轻轻覆在白雀单薄却不羸弱的身子上,并且别过身去,以难以言明的孤傲背影对著白雀,面向清冷圆月道:你下去吧。
殿下……
黑蟒拂袖,不欲再言。
白雀怔怔凝视黑蟒的背影,这一刻,没有谁知道这个刚刚经历了失恋的白雀心中生出了何等复杂的万般千绪,这麽多这麽强烈的情感在这一瞬间交杂在一起,竟比当初齐啸飞从妖道手中因缘际会救下他时的一幕更叫白雀觉得深刻。他忽然明白,黑蟒也是骄傲的,而他这形如报恩的姿态,正正是对黑蟒的情意最大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