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怔的听着他细诉心语,我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知道,多情的人,往往情淡;博爱的人,常常爱少。而一个向来薄情少爱的人一旦真正爱上,他的情绝对远比常人来得浓烈。——陈茜这种男人,动情以后,爱得深刻,爱得激烈,也爱得极端……如果他认为让对方死是他爱情的表现,那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怕了?”抚着我的发,他柔声问。
“若阿蛮真负了你,死在你手上,不怨,不悔。”
深深看着我,他一字一字清楚说道,“阿蛮,若我负了你,死在你手中,绝无怨言,绝不后悔。”
闲语之间,我们竟就这样把命全给了对方。
鼻子一酸,翻身压在他身上,我央求道,“我们不要再谈生死了,好不好?”今日我真的没有心力再谈论生死。
“怎么了?神色这么凄楚?”
“茜,见琛要死了。我今日去见她,居然是去见她最后一面。”
他有些意外,“好好的,怎么就要死了?”
“她吐血,不断的吐血。没有任何人找得出原因。”
他皱眉,“这么说,看来传言是真的。”
“什么传言?”我急急追问,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
“传说中,她是破星下凡,天女命格,一旦入世,必将带来改朝换代。若真是如此,那在陈见琛身上,就是担负着举国命运……只是,她在人间呆不长久……”他陷入深思中,“……难怪叔父自幼就待她远比所有人都好,宠爱有加。难怪叔父一登了位就封她为公主。难怪连战功显赫、手握重兵的我要杀她,他也对她再三回护。--原来如此啊。”
听了他的话,我悲愤莫名,“我不管她是不是什么天女,我只知道她叫陈见琛,是我所喜爱的朋友。如果身为天女就注定要早夭,那我宁可她不要做什么天女!”
“天女之命,并非她自己愿意,这是与生俱来的命格,任谁也无法改变。”
“我不要她死!”我愤怒的说道,“若真有什么改朝换代,但凭自己实力好了,凭什么寄托在一个弱女子身上,让她承担?!”
“她的死,是命定,”他苦笑,“谁能解开命运的手,背叛个够?--没有人,没有人啊。阿蛮,我们统统是凡子,我们统统只是老天手上的一只棋子,由老天安排,——起转浮沉,全然不由己身。”
“……”没有开口反驳,因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我们所有人,只是老天手上的棋子,我们所经历的一切,全是已经安排好了的。就像是戏子一样,依着剧本,按着场序,一幕幕演下去,直至曲终,人散。
“阿蛮,不要为见琛伤心了。”抱住我,他劝解,“你是她朋友,你喜爱她,她也喜爱你,她既喜爱你,一定不愿见你为她伤心、难过,一定是要你好好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阿蛮,不要难过了。你再难过,岂不是让她也伤心了?只要你过得快乐,我想,她一定就是开心的。”
“茜……”
“是啊,她就这么就要走了,却叫留下来的人情何以堪?”他有些惆怅,“她死了,最难过的,只怕不会是你……”
“是沈妙容,对不对?”
他有些惊诧,“你怎么知道?莫非妙容与她的那些纠葛,你也知道?”
“不,我不知道,”我摇头,“她只是把她托负给我,叫我在沈妙容有需要时,莫要袖手旁观。”
“妙容,妙容,你终于还是上她心了,”他笑叹,“她在最后时刻,还是想到了你。如此,妙容也该心满意足了。”
成功的被他转移了注意力,我试探性的问,“莫非沈夫人和见琛间……”
“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他笑,“阿蛮想知道?”
“嗯。”我点头。
“就告诉你吧。”他陷入回忆中,“初遇见琛与妙容的那一年,我二十,见琛与妙容十六岁,那一年,侯景兵变,叔父起兵讨伐侯景,我在吴兴临安县郭文举旧宅中避祸,就是在那里,我认识了妙容。妙容的父亲是梁朝的中录事参军,官虽不大,却能保我。妙容的父亲极有远见,认为只要讨侯景能成功,那么陈氏一族的前途定不可限量,于是将妙容许配给我,声明有朝一日若我得志,定要我光大他沈家门户。那时,侯景派吴兴太守信都监视着我,若我行为稍有偏差,必遭不测,那时候只有妙容的父亲能够护我。为了保命,我当然允了这门婚事。我与妙容,并无爱情,婚时,妙容已对我声言,若有一日她遇其所爱,说不定会去尽情逐爱。我应允了她。然后我们成亲,就在郭文举的旧宅中。在那里,我们呆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和妙容仍是没有生出爱情来,与其说我们是一对夫妻,不如说我们是伙伴,各取所需,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