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意盈盈的看定他,我问道,“子高,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讽刺我?”
“当然是夸赞。我从未见过小姐这般的奇女子。”
“什么奇女子,”我嗤笑出声,“说得直接一点,我不过是世人眼中的淫娃荡妇罢了。我不是什么三烈九贞,我只知道,人生苦短,当及时寻乐。我们哪,在这世间本不过就活那短短数十年,更何况,是生在这样朝不保夕的乱世中。我,当然得先让自己快乐才让别人开心。--与男人合欢能让我快乐,我为什么不?”
生年不满百,人哪,不过就活那么短短几十年,何必为了别人的眼光别人的看法扼杀自己的快乐?还是随心所欲一点好。
“见琛就不怕恶名传到王家?”
“那又如何?”我冷哼一声,“父亲就只有我一个女儿。能和人联姻的,也就只有我一个。怕什么?除非那家清高到拒绝陈家的权势富贵。”——这世上,真要我在意的事物,太少。区区人言,我哪会上心?!
“见琛有没有想过将来?”
“将来如何?谁知道呢。”我笑了,“人总难逃一死,大不了我早死几年罢了。横竖这世间该玩的我早玩过,该享受的我早享受过。就算早死几年,算来也并不亏本。”
“更何况,嫁到王家后,我还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呢?”
“见琛何出此言?”
“子高,你是聪明人。自当知道,以如今情势看来,天下只在我父与王僧辨二人之间。他们俩,到最后,不是我父灭了王家,就是王家灭了我陈家。而不管他们谁胜谁负,嫁过去形同人质的我,能活多久?”
满不在乎的笑笑,我毫不在意的继续说道,“我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嫁给权贵,充当父亲的一只棋子。运气好时,或会自然终老;运气若不好,就少活几年--嫁给王家或是别家,终是殊途同归。”即使我能预知一切,却仍是逃不过那生、老、病、死。而已经从我这里得到他想要知道的大部分事情的父亲,在必要时,是舍得牺牲我的。
他震惊的看着我,似有些不可置信。
我笑,“别摆那么吃惊的样子,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
“子高身为旁观者,能够看清自然不足为奇。而见琛身是局中人,却能如此冷静看透后,笑谈一切,怎不叫子高震惊?”他长叹,“见琛,你该身为男儿身啊!”
“是啊,我若身为男儿,自当闯一番功业。可是,我只是一个女人,我的世界只能局限于后院那一方小小天地。所以……”若我是个男人,父亲不会只把我困在后院,我可以有如五哥他们一样征战四方,而不是现在这样,无所事事。
没待我说完,他接口道,“所以,你只能以放浪形骸以发泄自己对命运的抗争!”
深深凝视住他,“子高,你倒是个知音人。”既悲又喜的情绪充斥了整颗心。――原来,我还是遇上了劫。
――之所以会看不清他的未来,只为我的心已乱。有如止水的一颗心,已经生出波澜。
――终于还是动了心,懂了情。
――韩子高,原来,你就是我今生今世无计可避的劫,情劫!
一直以来,虽然有无数男女与我交合欢爱,却从未乱过我那颗平静心。百花丛中过,半点未沾心。妙容用尽全副身心爱我,只换来我的抱歉。而眼前这个人,只与我相处短短数日,便轻易让我动心生情……
又是笑又是叹,我任他紧紧拥住我,轻抚着我的后颈,无声的容纳了我所有的不甘。
……
第60章
他睡了。长长的黑发披散在床上,半落于枕半落于侧。
悄悄走近他,手轻柔的抚上他的脸,眷恋的吻上他的眼,他的唇。动作虽轻,却仍是惊醒了他。长长的睫毛眨了眨,随后翻了身,又睡。
“子高,子高。”看到他这副爱困的样子,不由笑了,“醒来。”
在我再三摇晃下,黑眸终于慵懒的睁开,“别闹,让我睡。”
“子高,你本事可真不小。”我笑吟吟,“你在我这儿不过停了四天,五哥却已经把整个城里翻了个遍。”虽然不舍得他走,但我的骄傲仍让我告诉他一切,由得他自己选择。
他蓦地坐起身来,将他的焦急与在意尽收眼底,却仍是不动声色,继续闲闲说道,“这时节陈府上下早闹得鸡飞狗跳。据说五哥每天暴跳如雷,直直追问你去了哪?找到没有?”
他失神了。
“你,可是想回去?”我轻轻问他。原来,还是会选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