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宣没有再为难,坐回了讲台前,一手拿着曲谱,一手便将接下来的曲调浅浅的弹了出来,不是那种行云流水的声音,而是一个一个音节弹的,他的手形状十分好看,修长又有韧劲的样子,像竹子般,肌肤雪白,修剪整齐的指甲透着健康的莹润光泽,这样金尊玉贵的手指触动琴弦,的确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将下面的曲谱音调都弹了一遍之后,裴宣也不含糊,拿开了曲谱,就将先前的曲调行云流水般弹奏出来,如此天赋当真叫人惊讶,曲子由他弹出,似乎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风雅,和老夫子汪先生教的有些不同。
裴宣弹奏完整后,就将每一个音节要注意的地方剖析出来,然后才让大家动手,一时间习室中琴声四起,裴宣就闲庭信步般在习室中周游。
言昭华的水平也就够看个曲谱,不至于看不懂曲谱音阶,可看得懂是看得懂,真正弹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幸好她旁边坐的是敏姐儿,敏姐儿的琴艺不俗,她只需跟着敏姐儿的手指,一点一点的学。
正偷看的起劲,头顶上便如泰山压顶般,把阳光都挡住了,只见裴宣不知何时竟站到她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言昭华被他看的停了手,以为他是不许学生间互相学习,就收回了在敏姐儿手上的目光,自己埋头看起了曲谱,可裴宣却还是不离开,就在言昭华被他看的要崩溃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了:
“刚才那个音,该是在这里。”
“……”
言昭华忽然觉得有些无语,这么多人在弹,他怎么能听出来她弹错了?有些汗颜的笑了笑,按照他指点的方位弹了一下,他却是还不走,言昭华猜他是想让她接着弹下去,忽然心里生出一种被赶鸭子上架的心情,硬着头皮又弹了几个音,要是寻常先生听了她这样晦涩的音调,只怕早就断定她没天分,转身走了,可裴宣却始终站着,让言昭华如坐针毡,总感觉这人是故意针对自己。
幸好有两个表侄女出声请教,裴宣才从言昭华的位置上离开,言昭华至此才松了口气,想她一个伪少女,还要在这里学习这些今后根本没啥用的东西,想想也是蛮可悲的,尤其是,还遇到了裴宣这样斤斤计较的先生,弹错一个音,就死命的盯着不放,看来今后的声乐课难熬了。
一个时辰像是一天那么长,好不容易等到放课,姑娘们还意犹未尽的围在裴宣周围,手里拿个曲谱,问这问那的,谢馨柔走到正在收拾东西的言昭华旁边,两人对视耸了耸肩,收拾好东西,就走出了习室,不再停留。
谢馨柔追着言昭华问道:“你这是去哪儿?”
“去看看宁姐儿,昨儿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委屈,今儿居然不来学堂。我去瞧瞧她,正好给外祖母请安去。”
言昭华说完之后,谢馨柔就跟着回道:“祖母去了镇国公府,一时半会儿会不要来,国公府的长孙女今日及笄,请了祖母去做全福人,她家五小姐跟元姐儿特别要好,就给元姐儿也下了帖子,一起跟着去了,估摸着回来得晚上了。”
两人便相携往擎苍院走去,柳氏果然不在,言昭华她们就直接去了言昭宁那儿,言昭宁的丫鬟喜儿将她们请进去,就看见言昭宁躺在软榻上,似乎精神不济的样子,谢馨柔问道:
“这是怎么了?”
喜儿回道:“我家小姐从昨夜开始身子就不爽利了,早上老夫人让桂嬷嬷请了大夫来瞧,说是肝火旺,气不调。”
言昭宁从软榻上坐起,对谢馨柔和言昭华伸出了手,娇滴滴的说道:“姐姐们来看我了,我还以为这宅子里就没人记得我死活了呢。”
谢馨柔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这是说的什么话,哪里就没人记得你?元姐儿今日去了镇国公府,要是她知道你病了,定然会跑过来看你的。更别说我们了,一放课就来了,小没良心的,还不知足。”
言昭宁抿唇笑了笑,算是宽慰了,又问道:“镇国公府的五小姐,可是范五小姐?上回我还与她一同赏过花,怎的她请元姐儿,就不请我呢?亏我还把她当朋友呢。”
谢馨柔转身给言昭宁递了杯水,说道:
“镇国公府和定国公府素有往来,今日是他家大姑娘及笄,五姑娘也不知道你在府中,这才延误了,你就别想太多,好好的养病,等你病好了,再和元姐儿一起去不就成了。”
说完之后,也不再继续和言昭宁说话了,转头看了看始终沉默的言昭华,谢馨柔问道:“大表姐还有话和宁姐儿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