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那土匪身强力壮,也不禁疼得放声大叫,一时间忘却了武功招数,只用蛮力击打那书童的背部:“滚开!松口!不然老子现下就杀了你!”
见那土匪状若野兽,宁公子赶紧凑上身帮书童抵挡了几下,只觉得背上如遭石击,一颗心都要被打出胸他喉间一甜,登时吐出几口血来。 那书童见状不得不松开牙齿,用尽全身之力推开他,直把他推出好几步开外。嘴里也哭着大叫:“公子,快跑!记得帮我照顾爹娘!”
宁公子身体不稳。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待要奔回去时正看到那土匪已抽下插在树上的刀,狞笑着一刀砍在书童的背上。
那书童惨呼一声,身上鲜血喷溅,双手却仍然牢牢抱紧那土匪的腿。嘴里不住乱叫:“公子快跑!”
那土匪更是气愤,又一刀砍了下去,嗜血地双眼早已不再看向这小书童,而是直直盯住十来步外的宁公子:“给老子回来!”
若换了往常,宁公子此时双脚都软了,可眼看书童为了救自己而身中两刀,口中仍在大叫让自己逃走,他竟不知从那里得到一股力气,反过身拔腿便跑。他一边拼命往前跑。一边擦拭脸上的眼泪,身后书童地惨呼声和叫他逃跑的声音也迅速弱了下去。他心中知道,那个陪伴了自己好几年地书童已是必死无疑。自己也必须要代替对方完成唯一的遗愿。他不能死,只能尽力求生。否则死了的人就会白白死去。杀人者却会逍遥法外。
他不像那土匪带得有火把,只跑进树林中数步就看不清眼前景物。林中之树又密又高。把头顶上的月光也抵挡了大半,凄厉的风声自身边掠过,他心中忍不住害怕恐惧。
身后听不到那土匪追击呼喝之声,他勉强定了定神,将无尽眼泪呜咽都逼回肚中。如此黑暗地光线下,那土匪也不太容易找到他,他干脆屏住呼吸放轻脚步,将原先快速的奔跑改为静悄悄的移动。
过不得片刻,那土匪的声音便被风送近了:“出来!老子知道你躲在这,若再不出来,老子一刀砍死你!”
随着那土匪的骂声渐近,一片火光也随之移近,宁公子只得整个伏在草丛中动也不动,唯恐被对方察觉踪影。
那土匪一边大骂,一边挥刀在草丛里乱砍,宁公子偷看了一眼对方在火光摇曳下的狰狞面容,心中又惧又恨,仇恨比惧怕更要多上几倍,“君子报仇,十年未晚,阿齐的仇我一定会报!我会牢牢记住你这禽兽的面貌,化成灰也不会忘记!”
那土匪乱砍了一阵,终究找不到他藏身之处,只得对着地上狂吐了几口口水,骂骂咧咧地又走远了。他紧绷的身子稍稍放松,这才感到身上寒冷,但却仍要感谢这夜间地一阵大风,把他的呼吸之声悉数盖住。
他站起身来左右探看,只能看到身前影影绰绰的大树,要走回头路实在太过危险,唯一地选择便是在一片黑暗中缓缓前行。眼泪终于大量流下,他哽咽着低声叫出一个名字:“阿齐……我会帮你照顾爹娘,你安心去吧。你为了救我,竟不惜付出性命,我自当替你终生尽孝。”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肚子已饿得咕咕直叫,头上却仍然黑得什么也看不见。遥远的左前方却传来了一点光,他惊喜地加快脚步朝着这个方位走去,无论如何,有了光才能继续生存。
等他走到发出光亮地地方时,头顶白色的月亮倍显亲切,眼前是一条宽阔地急流。这条林间大河隔开了树木繁茂的枝叶,因此才能看见明亮的月光。
他赶紧蹲在河边掬水喝了几口,饥渴到极点的身体早就摇摇欲坠,更别说背上被击打过的伤处,此刻也令他又痛又晕,人在绝境中获得希望之后反而会松懈下来。
河边尽是湿滑的石块,他的鞋子也被河水浸湿,待喝够了水想要站起来时,脚上一滑便跌进了水中。他这下才大呼不妙,挣扎着想要爬上岸去,奈何手足冰冷、腹饥体弱,一紧张起来还脚上抽筋。
他虽然会水,却称不上熟练,右脚又抽了筋,手上划水的动作更是不成章法。胡乱游了几下,他越来越往水深的方向歪去,那湍急的水流也不停席卷着他的身体。
他愈发惊惶失措,沉了又浮、浮了再沉,连喝了好几口水之后已是意志模糊,心中只剩浓浓的不甘与悔恨:“早知如此,便应当由我来拖住那个禽兽,让阿齐逃命。他的水性可比我好多了!我竟会死得这般窝囊,到了阴曹地府,我都不敢与阿齐相对,他浪费大好性命,只换来我这个窝囊废多活了一两个时辰!”
一个又一个漩涡卷着他极速冲往下流,而他已经抬不起自己的手臂,只能随波浮沉,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