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飞扬的飘雪越下越大,远远等在路边的马车慢慢驶了过来。车把式伸长脑袋看向这座大宅门前,不禁大感惊奇地“咦”了一声----雪地上只有一片红白交杂之色,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车把式挠了挠脑袋,缩起身子坐回驾前,摸摸自己最喜爱的那匹头马的脖子,“这两个怪怪的公子哥儿……莫不是杀了人畏罪潜逃吧?哎呀,看来此地不易久留,你说呢?”
马儿似乎也害怕起来,仰头向天嘶鸣,车把式吓了一跳,赶紧挥鞭打马,车轱辘一路朝着城门而去。
(全文完)
卷三《连理枝》
第121章 殉情
夜已深沉,全城最富盛名的寻芳地仍然一片歌舞升平,艳红的灯笼挂了一街,四处都有女子娇声拉客,路旁的门户里不时传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唯有街尾的一户人家大门紧闭,门前黑乎乎地,门内也是一片静谧,似乎无人居住,然而内里亦是另有乾坤。
一片摇曳的烛光下,酒是美酒,杯是玉杯,对坐的两个人也是眉目如画。这两人微笑着凝视彼此的面容,一边低声细语一边交杯而饮,便似新婚夫妻正在洞房花烛,好一副香艳旖旎的景象。
两人一齐饮下杯中隐透碧色的酒液,眉间都忍不住微微一皱,双眼却仍是痴痴看着对方的脸,仿佛天塌下来也不能移开视线。
静默片刻之后,年纪稍大的少年叹息了一声,伸出手来轻抚情人的发端,语声中充满怜爱与伤心之意:“季晨,是我害了你。”
那年纪稍幼的少年眉目斜挑,五官美艳锐利,一双乌黑的眼珠也亮得慑人。听得情人说出那种沮丧伤情的话来,他只横眉瞪了对方一眼:“程亦亭,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我两情相悦,谁也没害了谁,相约殉情也是彼此心甘情愿。莫非事到如今你才后悔了?”
程亦亭只得拥紧对方陪起不是:“对不住,是我说错了话,我即已喝下这杯酒,又怎会后悔?我们自从被家人撞破,便注定如此才能长相厮守,只是……我不忍让你陪着我死。”
那名为季晨的少年这才嫣然一笑,面上只有赤裸裸的开心神色,用力回抱住程亦亭:“我也想过许多次。舍不得你陪着我死,但一想到要把你独自留在人间受苦,那还不如一起去了呢!我们心意相通。死而无憾……”
说至此处,少年玉色的面庞突然浮起一层黑气。几缕暗红的血从他粉色地唇间溢出,他忍不住连声咳嗽起来,后面的话便说不下去了。
程亦亭明知彼此命运已定,仍是不由自主觉得难过,只得将双臂抱得更紧些。嘴里也颤声问道:“季晨,你痛不痛?忍忍便过去了……你要想着我们死了之后,会像诗文中所说,化为一对永不分开的连理枝……咳咳……”
他只不过说得几句,口中也喷出暗色地血液,星星点点染在两人大红色的衣袍上。
此刻两人都是腹痛如绞,身体痉挛,竟从椅子上双双跌倒于地。但即使是倒在了地上,他们仍然紧抱着对方。依靠彼此仅剩地体温熬过这段从生到死的路。
两人目中都只有对方一人,世间再多纷争烦恼也已与他们无关,虽然两人自小娇生惯养。从没承受过此刻一般的剧痛,但只要看着彼此的眼、想着他们在神明之前共同许下的那个愿望。便能一起对抗心中对死亡地恐惧。
程亦亭眼见情人嘴唇都已变得乌紫。眉间黑气也已浓得骇人,只好强忍腹间痛楚勉强开口讲话。以求安抚对方,让他走得好受一些。
“季晨,还记得我们……最初相见吗?你……你捉弄方家少爷,看不惯他……欺负女子……”
高季晨视线都已模糊得看不清景物,好在身子还与情人紧靠在一起,因此才稍稍安心一些。他并不想说出自己心里的害怕,只勉强开口回应对方道:“嗯……我当然记得……你……你那时……便帮了我……随后……我们一起喝酒……就……就此结为知己……”
程亦亭也渐觉目力流逝,除去一点晕黄的亮光,眼前什么看不见了,剧痛之感更是蔓延至全身。但他半点不提自身的难受,反而极力露出笑容来:“我们志同道合……生死相伴……已比世上许多人……幸运得多……”
高季晨自然已看不见他的笑容,只从声音辨别他此刻在笑,也随之刻意发出笑声:“嗯……我很开心……这已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一晚……我只是有点担心……你一下世会忘了我……他们说……黄泉路上……孟婆汤……”
“天荒地老……我也不会忘了你……我们求过神明……来世化作连理枝……我们人都死了……家人定会遵照我们的遗愿……将我们同穴而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