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若真有来生,他应该再遇到阿齐,还有这个想要与他结拜却尚未来得及的齐子恒。至于那些他错待过的女子们,他也愿意用其他的方式好好补偿她们,只是再也不能用虚假的爱意去欺骗她们。
在这即将死去的时刻,他脑中最后闪现的仍然是那个名字,他对死其实半点也不害怕,他终于可以去见对方。那个曾经占据他梦境的少年,这一生只与他相处过一夜地少年,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对方的面容和名字,无论在什么时候,即使是被紫云花迷失心智的日子里。
他感激过那丛恶毒地花朵,是它们麻痹了他的神智,让他得以见到那个牵挂地人,然而它们同时也令他变得软弱和虚假,让他忘却了去关怀生命里其他地人与事在无边的寒冷与疼痛之中,宁浅舟苦笑着否认了自己方才地话,那只是无耻的推脱罢了。负人的向来便只有人,何来的花负人?那只被他深深伤害过的妖才是最了解他。对方一针见血的痛骂至今还能被他回想起来,他正如对方口中所说,是个毫无担当的薄情寡义之徒。
若真有下一世,他还要好好向那只妖赔罪,她不是他心中所爱,却是他真正的知己。如果不是结为夫妻,而是结为挚友,那只妖与他的情谊想必可以十分长久。
随着时间的流逝,眼前变得黑暗一片,他应该马上就要死了。身体里的血液似乎就要流尽,他终于静静地闭上了眼睛,这一觉不知会睡上多久,再睁开眼时也许已是隔世。
天色从黑变亮,清晨的阳光也温柔的铺洒而下。
鼻间首先闻到了青草的味道,其次是浓浓的血腥味。
难道这一世的他竟会出生在野外?他好奇又困惑地缓缓睁开了眼。
他艰难的转动着眼珠,努力想要看清四周的一切,片刻之后他不由愣住----身边什么也没有变,还是那丛血迹斑斑的野草,草间也同样躺倒着两个朋友与他的身体。
他绝望地想要捏紧拳头,惊奇地发现手指竟然能动,他又是一愣,努力移动另一只手,慢慢移到脖颈之间轻摸了一下。
脖间只摸到一道很浅的疤痕,也不再有任何疼痛的感觉,原本粘稠的血液已经枯干成屑末,随着他手指的抚摸掉落下来。他脑中一片晕眩,看来自己又莫名其妙地复生了,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那只妖。
妖是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所以曾经与对方结下同生契约的自己也不会死?那么受了重伤的自己在挣扎疼痛时,那只妖是不是正在忍受与自己同样的痛苦?
“若你与我结下这个誓,我便再也不用担心你会不会被人所害……你若死了,我也无法独活,我若能活着,你便可以复生!”那是对方当日说过的话,他起先并不是记得很牢,那只妖离去之后,他却不知为何回想过数次。时日越久,越不能忘怀,那只妖对他的情意曾经烈如火焰,如果他也能这般爱着对方,那该有多么美满?情爱一事实在阴差阳错,待一个人再好也未必能以心换心。
世事总是难全,即使是妖是神也难遂心如愿。他的长生会让多少人羡慕不已,但他和那个少年之间只有错过与遗憾。他宁愿拿十年甚至一生的性命去交换与那少年相爱一场,可对方早已逝去,如今不知投生为何人何物。
他痴痴想着这些重新涌上心头的旧事,把两个友人的尸体埋在一起,摘了许多花儿摆在他们身上,他们化为泥土之后也能再去护花。
第90章 进京
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些杀人灭口的匪徒总有一日会落网。宁浅舟按捺住心中的愤怒与仇恨,不动声色绕着城外走了远路,以免一入城中就被那些人认出来。
他辗转多日、餐风露宿,身上带着那无辜枉死的两名朋友的随身财物与信件,有空时便一一翻看。齐子恒虽然出身寒微,包袱中却有好几封举荐信,收信人都是京城中小有官职的昔日同乡。料想齐子恒此人定是学业有成、满心热血,因此本地人缘极好,才会有数人为他写下举荐信。
他看着那些言辞恳切,充满赞美之语的信,一时微笑、一时怅惘,齐子恒年纪轻轻,稍加历练定能前途无量,却如此英年早逝,死在那几个禽兽不如的恶棍刀下。那些信件中也有一封是齐子恒父亲所写,无非嘱咐儿子要尽力争气,努力求个一官半职,代替没本事的大哥和二哥出人头地。
他看了这封信后,才知齐子恒乃是家中幼子,前面两个哥哥都是苦读多年却名落孙山,最后不得已回到镇上做了小生意。齐子恒已是家里最后的希望,两个哥哥为了培养幼弟成才也不遗余力,宁浅舟看着又是感动,又是伤情,不由暗自下了个决定----他要冒名顶替前去参考,以齐子恒之名做一番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