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声地哭泣著抖动肩膀,紧抱住哥哥说出含混不清的要求,“别离开我……哥……我很怕……”
哥哥似乎什麽都知道,摸著他的头发轻声说:“嗯,别怕,我不会离开。其实我也很怕……刚才还在跟我们说话,好好地……突然就没有了,你是不是害怕我也会那样?”
“是……”任有和终於承认,“太渺小了……我看著他掉下去,我好像听到‘砰’的一声。哥,我做了配型,比你更合适,我才跟他说,他就跳下去了。”
任有家沈默下来,他早就怀疑有哪里不对劲。爸爸在最後的话里,说过没脸去要弟弟的肾。
弟弟不肯抬起头面对他,但他知道弟弟是在问他,“那是我的错吗?你会恨我吗?”
弟弟等著他的回答,他抬起手指为弟弟拭去眼角的水迹,“这不是你的错,有和。”
“哥……你在安抚我吗?就像你安抚别人那样?”弟弟的声音在颤抖,与近日来表现出来的强势和冷静大不相同。
弟弟毕竟只是他的弟弟,外表伪装得再强硬,内里也仍然会害怕,心底还残留著旧时被哥哥抛弃时的那种恐惧,尤其是此时此地,只剩他们两人如此安静地当面对质。
“不……”任有家闭上眼睛,把心底最自私邪恶的一面袒露给弟弟,“我为爸爸伤心,但是偷偷地为你庆幸。你能保住健康完整的身体,不会失去一个肾……我觉得自己很不孝,简直是个混蛋,可这就是我心里的想法,没办法抹掉。从爸生病开始,我就知道他总有一天会死,我们都有一天会死,但他死在这个时候,没有拿走你的肾,我是真的……真的偷偷松了一口气。”
任有和此时才发现,哥哥真的没有那麽脆弱,并不是需要他随时保护照顾的公主,也许反而是他需要对方更多。
任有家开了头,就干脆全部说完,“有和,我不是什麽圣人,我心里有那种想法,所以没有反对你来办理丧葬的事情……我害怕面对爸的遗容,我一想到他就心虚,我甚至觉得他是被我诅咒了才跳楼,你懂我的意思吗?”
他停顿了一下,再次抚摸弟弟顺滑的头发,“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虽然我们都觉得内疚。那是爸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决定,不是我们害他的。”
任有和被哥哥彻底说服,心里顿时好受多了,近日来强行压下的内疚和悲伤经过刚才的宣泄,也成功地消化掉大半。
任有家捧起弟弟的脸仔细看了看,语气平稳自然,“眼睛都哭肿了,去洗把脸吧,不用再多想什麽了,我们把葬礼办得体面热闹,然後继续好好过我们的日子,爸也会心满意足。以後什麽事情都不要一个人扛,我会跟你一起做。”
任有和点点头,顺从地去洗了一把脸,回来继续跟哥哥守在灵前。经过连日的劳累,他精神不是太好,哥哥还让他枕著自己的腿打了个盹。
第80章 放肆
等到他清醒过来时,还是枕著哥哥的大腿上,不过他们俩身上多了一条薄毯。
母亲才刚刚收回手去,看把他弄醒还抱歉地笑了一下,“你要不要找个地方睡?”
他摇摇头,哥哥也跟著醒了,看到母亲起得这麽早,表情有点吃惊,“妈,怎麽不多睡一会?这里有我们行了。”
“你们去洗个澡吧,我守一会儿。”母亲看著他们俩那副疲惫相,很是心疼的样子。
任有家觉得有点不妥,“我们还是轮换吧,两个都走留下您一个人……”
母亲摆摆手,有点嘲讽地笑了,“走吧,反正其他人都还没来,就算其他人来了也没事。我跟他做过那麽久的夫妻,你们俩都是我生的,虽然搞成仇人离了婚,也算前家属吧,他又没再娶,守灵而已,有什麽大不了的。”
两个儿子只得听话,匆匆洗漱过後又恢复了不少精神,回到灵前接待吊唁的客人。
这一天的上午,他们的母亲在灵堂里见到了郑浩德。
对方跟同事一起来的,看到程雅丽躲开他还一路追过去,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问她,她的小儿子任有和,到底是不是他的种。
程雅丽冷笑著回答,“当然不是!你看我儿子在为谁披麻戴孝?他只有一个亲爹!你以前哄我高兴,我也就哄你高兴,你当然是骗我,我也没少骗你。任海虽然打我,但他对我是真的,他的感情是真的,他打骂我恨我也是真的,比你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我……我是真的喜欢过你。”
“呸!我可没喜欢过你!我真是後悔死了。”程雅丽愤愤推了那男人一把大步走开,心里只有无尽的悔恨。当初的她用最愚蠢的方法报复丈夫,然後彻底毁掉自己的家,还有两个儿子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