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有和刚说出这一句,看到哥哥红著眼睛瞪他的样子像一只可爱的兔子,立刻软下姿态哄人,“我就喜欢你圣母,这是褒义!不然你也不会原谅我,是吧?”
任有家也察觉到自己心软得毫无原则,恨恨地盯著他低骂,“对,我真不该这麽圣母……可他是我爸,你是我弟弟,你说我能怎麽办?我是家里的大儿子,我生来就有责任要负,你能明白我吗?”
“我明白的……”任有和正了面色,温柔而用力抱住哥哥,“我都明白……你想要身边的人好过一些,你自己受罪吃苦没关系。但是哥,你管不了那麽多的……我们尽力就行,好不好?一个人过得到底怎样,幸福还是不幸,归根结底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也一样。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不用把责任推在别人身上,也不必把别人的责任揽在自己肩上。”
“是吗……”任有家茫然咀嚼著弟弟刚才的那段话,觉得道理好像是对的,但一时间很难消化。
“每个人都只能为自己负责,哥,关键是下定决心,不要後悔。你很同情爸,但他其实并不想得到我们的同情,说不定他也不需要妈妈的原谅。他想要妈妈回来,重新跟他在一起,但这不可能了,他要为自己当初的行为负责──妈对他早就死心了。你帮他也没有用的,还会让他胡思乱想,产生不该有的期待,如果再破灭的话……”
两兄弟在房里窃窃私语,客厅的谈话也进入尾声。
父亲冗长的忏悔终於告一段落,母亲清晰的声音接著响起,“其实你不用说这麽多,过去的事我们都有责任,我原谅你还是恨你不能改变什麽。过去就过去了,我们也老了,再提那些没什麽意思。我根本就不想来见你,今天不过是看在两个儿子的份上才来。任海,我们都对不起有家,我带有和走的时候……明明知道留下他不好,但我养不起两个孩子,只能把他留给你。你要对有家好一点,别拖累他。”
父亲似乎被打击得很深,竟然结巴起来,“我……我当然……我会的。”
“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再见。”母亲干脆利落地说完这句,高声叫了他们俩的名字,“有和,有家!妈妈走了哦,你们来送我一下。”
两兄弟只得从房里出来,看到跟著母亲站起来的父亲一脸焦急不舍,嘴里却说不出什麽。
任有家心有不忍,但确实把弟弟的话听进去了,他作为儿子只能帮到这里,还可能跟弟弟说的一样,帮的都是倒忙。
他顶多也就能安慰一下父亲,“爸,我跟有和送妈出去,很快回来,你别想太多。”
任海摇晃著身体坐下去,眼巴巴地看两个儿子护送前妻出门,心里明白再多悔恨也改变不了从前,前妻永远不可能原谅他,更不可能放弃现在的优裕生活回到他身边。
酗酒後醉醺醺的打骂、发现妻子伤心出轨後变本加厉的虐待、背著妻子偷偷收下郑浩德的那笔钱……每一步都是他自己走的,每一件错事都是他亲手做的,他怨不了别人,怨不了老天,他能够憎恨埋怨的只有自己。
其实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因为内心自卑的迁怒,才把怒火发泄在妻子和两个儿子身上,不断伤害著最亲的人,终於把他们一个个推离身边。
妻子当他是个陌生人;小儿子曾经拿他当仇人,现在看在大儿子份上勉强容忍他;大儿子很孝顺很善良,一直被他拖累著,还一次次原谅他的暴力……妻子说得很对,他带给亲人的只会是拖累。
他回想著这些年发生过的所有事,觉得自己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清醒过,然後脑袋一歪,慢慢地倒在了沙发上。
等到两兄弟送完母亲回家,就被歪倒在沙发上陷入昏迷的父亲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是突然中风,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
送院途中他就醒过来一次,血压虽然很高,但肢体可以移动,也可以正常说话。两兄弟稍稍放心了一点,这情形看著不太像中风,可父亲进院做完几个检查之後,他们才知道情形不比中风更好──尿毒症。
主治医师找他们俩约谈治疗方案,入院以来的治疗费用主要由任有和负担,父亲也把为数不多的积蓄都交在儿子手里,即使经济上还可以支撑,依靠透析也不是长久之计,最好的方法就是凑足费用尽快做换肾手术。
钱还不是最重要的,任有和开口找了柯天卓,对方当天就打款过来,数目绝对足够。兄弟俩的争端在於,任有家要求自己做配型,却不同意弟弟做,任有和只能苦笑著反驳哥哥,“他是你爸,也是我爸,我更年轻、身体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