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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迢迢(295)

她按崔亮先前嘱咐,每日早晚熬好两道艾草水,发给士兵们饮用,又让士兵取青茅谷两侧山峰上的山泉水煮饭烧茶,军营之中,倒也未见疫症出现。

天气越来越炎热,黄昏时分,明霞满天,山谷之中,犹有热气蒸腾。

见各营士兵取去艾草水,江慈觉有些困倦,头也有点疼,她打了个呵欠,提着药罐,走入裴琰居住的军帐。

裴琰与卫昭正在商议要事,二人接过艾草水,均一饮而尽。江慈向二人一笑,转身走到帐门口,低咳了几声。她觉喉间越来越难受,急奔出几步,控制不住,低头呕吐。

裴琰与卫昭听到帐外呕吐之声,同时面色一变,闪身出帐。江慈低头间已看清自己的呕吐之物呈一种青灰色,刹那间,心头凉如寒冰,她听到脚步声,猛然转身,厉喝道:“别过来!”

裴琰与卫昭脚步顿住,江慈慢慢挽起左袖,看清肘弯间隐隐有数处青斑,面上血色褪尽,身形摇晃。

卫昭倒吸了口凉气,裴琰也眉头紧拧。

江慈慢慢清醒,抬眼见裴琰与卫昭俱是愣愣地望着自己,凄然一笑,缓缓后退两步,颤抖着道:“相爷,请为我备匹马,我自去庄园。”

裴琰望着江慈惨白的面容,说不出一个字来。卫昭踏前两步,又停住。

江慈再向二人笑了笑,笑容中满是绝望之意,话语却极淡:“相爷,快让人将我住的帐篷和用过的物事给烧了,还有,这呕吐之物,需得深埋。”

见裴琰眉头紧蹙,双唇紧闭,仍不发话,江慈转身,走向远处拴着的数匹战马。

落霞渐由明红色转为一种阴淡的灰红,裴琰与卫昭望着江慈的身影,俱各踏前几步。但江慈急急解下缰绳,闪身上马,也不回头,猛抽身下骏马,消失在山谷尽头。

最后一缕霞光敛去,卫昭猛然转身,大步走入帐内。

裴琰呆立在军帐前,天色,渐转全黑,安潞走到裴琰身边,小心翼翼唤道:“侯爷!”

“传信给子明。”裴琰话语滞涩难当:“请他无-论-如-何,寻出对症良方。”

江慈打马狂奔,泪水止不住地涌出,流过面颊,淌入颈中。也好,就这样去了,归于山野间,再也不用,看这俗世种种―――

疾驰间,呼啸过耳的风,忽让江慈想起虎跳滩索桥上的生死关头。她勒住骏马,回头望向茫茫夜色,猛然伸手,狠狠地抹去泪水。

她在庄园前勒缰下马,崔亮正与凌军医及几名大夫从庄内出来,崔亮取下头罩,吁出一口长气,道:“还得再观察几天,才能确定是不是这个原因。”

凌军医也除去头罩,点头道:“如果真是这个原因,那就好办了,疫情当可控制,可这些人如何治疗,是个大问题。眼下还得运来大批‘雩草’才能预防疫症。”

“我马上传信给相爷,请他派人紧急调药过来。”崔亮转身,见江慈执缰立于庄前树下,吃了一惊:“小慈,你怎么来了?!”

见他欲走近,江慈忙退后了几步。

崔亮的心渐渐下沉,江慈心中伤痛,却竭力控制着轻声道:“崔大哥,让人开门,放我进去。”

凌军医忍不住惊呼,江慈慢慢走向庄门,又回转身道:“崔大哥,你若要试药试针,尽管在我身上试吧。”

庄门“吱呀”开启,又“嘎嘎”合上,崔亮木立于夜风中,忽然低头,鼻息渐重。

凌军医极为喜爱江慈,也是伤痛难言,见崔亮难过,上前道:“军师―――”

崔亮抬头,平静道:“我再去看先师留下的医书,凌军医,各位大夫,劳烦你们继续试药。”

“正寻对症之方,预防之汤药需要大量‘雩草’,请相爷即派人急调。慈精神尚佳,可护理染疫之人。”

“‘雩草’预防效果良好,已发给城中居民服用,请命军中煎汤服用。亮当竭尽所能,寻出对症治疗之方。慈病情渐重。”

“城中疫情有所控制,如再过数日,无新发病者出现,疫情当可止住。但仍未寻出对症良方,今日又死十一人。慈时昏时醒。”

裴琰紧攥着手中的信笺,面沉似水,安潞进帐,欲请示什么,又退了出去。

“什么事?!”裴琰厉声道。

安潞忙又进来,道:“宁将军派人送了几名俘虏过来。”

“先放着,明日再审。”裴琰冷冷道。再坐片刻,他猛然起身,大步走出帐外,抢过一名长风卫手中马绳,打马南奔。安潞等人急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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