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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迢迢(24)

“喀嚓”声再度传来,裴琰右脚一抖,“担忧”二字便停在了喉间。他瞥向那边的江慈,只见她正悠然地将一块蟹肉送入嘴中,略带挑衅的眼神盯着自己,右手还轻舞着手中的银钳。

静王背对江慈,未看见她这番动作,见裴琰停住,唤道:“少君!”

裴琰回过神,忙续道:“再过数日是和约签定的日子,若是一直没有易寒的消息,这和约即使订下来了,桓国军方闹将起来,只怕也―――”

“喀嚓”声响,他左脚又是一抖,再度停住话语,凌厉的眼神望向正晃动着银钳的江慈。

静王大奇,唤道:“少君怎么了?”

裴琰微笑道:“王爷,今天我们只谈风月,不谈其他,还是把酒揽月,欣赏子明的妙词佳曲吧。”

此时,侍女们已摆好一应物品,崔亮步到案前,轻卷衣袖,落笔如风,静王与裴琰、素烟等人立于案边细观,只余江慈一人仍在尽情享受着大闸蟹的美味。

崔亮神态悠闲,浓墨饱沾,腕底龙蛇游走,不多时落下最后一笔,将笔一掷,笑道:“这首双调《叹韶光》是兴起之作,素大姐可别见笑才是!”

素烟行至案前,轻声吟道:

“踏青游,踏青游,芙蓉画桨过沙洲;

惊云影,惊云影,丝鹭翩跹声啾啾。

昔日曾为君相候,曲罢人散湿红袖。

簪花画眉频回首,远阁寒窗下朱楼。

紫陌红尘春逝早,无怪当年折尽长桥离亭三春柳。

对清秋,对清秋,菊黄蟹肥新醅酒;

醉明月,醉明月,高歌一曲以散愁。

今日痛饮霜丘卧,坐向三更愁更愁。

斜风扫尽人间色,草木萋萋水东流。

不堪寒露中庭冷,且将青丝委地长恨此生欢难留。”

她一吟罢,静王拍手道:“子明填的好词,实在是妙极!”

素烟秋波横了崔亮一眼,嗔道:“子明也不常上我这儿来,不然你的词,配上我的曲,这‘揽月楼’将天下闻名了。”

崔亮微笑道:“素大姐若是有好酒好菜的供着,子明定会不时前来叨扰。”

裴琰拍掌笑道:“好你个子明,我邀你相助,你比泥鳅还滑,素大姐一邀,你倒这般爽快 。”

崔亮正待再说,忽听得江慈圆润的声音道:“‘对清秋’不好,改为‘看清秋’方妙。”

静王斜睨着江慈道:“我看‘对清秋’倒好过‘看清秋’,你个小丫头片子,来改人家崔解元的词,真是!”

江慈取过丝巾擦了擦手,道:“我不是说崔公子‘对’字用得不好,而是作为唱曲来说,用‘看’字,容易运气发声,素烟姐姐是个中翘楚,自是知道的。”

崔亮双唇微动,面上渐露笑容。素烟不禁也试唱了两遍,笑道:“江姑娘说得倒是有些道理,从字面上来说,‘对’和‘看’不相上下,但从运气发声来看,倒是用‘看清秋’要妥当些。”

江慈忽然来了兴趣,过来握住素烟的手,软语道:“素烟姐姐,这《叹韶光》的曲子我也学过,不如我与你合唱这一曲,不知姐姐可会嫌弃我?”

素烟笑道:“当然好了,江姑娘肯与我合唱,求之不得。”

江慈笑得眼睛弯弯:“素烟姐姐,你就别江姑娘、江姑娘地叫了,我师父从来都是叫我小慈的,你也叫我小慈好了。”

早有侍女抱过琵琶,素烟向静王等人盈盈一笑,纤指轻拨,江慈吹笙,崔亮轻敲檀板。一轮前音过后,素烟便顿开了珠喉婉转吟唱,一时间,珠玑错落,宫商迭奏。

此时皓月当空,秋风送爽,阁外清幽明媚,阁内宫商悦耳,静王与裴琰听得如痴如醉,待素烟半阙词罢,均击案叫绝。

素烟唱罢上阙,向江慈一笑。江慈放下竹笙,待过曲奏罢,嗓音滑润如玉,婉转若风。崔亮板音一滞后才跟上琴音,长久地凝望着将伤秋之词唱得兴高采烈、眉波飞扬的江慈。

静王侧头向裴琰笑道:“少君从哪弄来的小丫头,倒是个可人的玩意。”

裴琰放松身躯,斜躺于矮榻上,凝望着江慈,面上和如春风,心中却冷笑数声。

十、秋波夜遁

一曲唱罢,江慈笑着回到几前,端起酒盏,便欲饮下。崔亮走过来,递过茶杯,轻声道:“刚用了嗓子,千万别饮酒。”

江慈忙放下酒盏,接过茶杯,“咕咚”饮下,笑道:“谢了。”

她在几前坐下,见盘中还有一只大闸蟹,不由一愣,先前自己已将盘中螃蟹悉数落肚,怎么又会多出一只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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