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承道思忖片刻,道:“你在读《素问》?”
“是。”
“我考你几个问题。”
“好。”
“人体皆应顺应自然节气,若逆节气,会如何?”
“逆春气则少阳不生,肝气内变;逆夏气则太阳不长,心气内洞;逆秋气则太阴不收,肺气焦满;逆冬气则少阴不藏,肾气独沉。”
“嗯,我再问你,胸痛少气者,何因?”
“胸痛少气者,水气在脏腑也,水者阴气也,阴气在中,故胸痛少气。”
凌军医点了点头:“《素问》背得倒是挺熟,但咱们这军营,讲的是抢救人命,疗的是外伤,见的是血肉模糊,你能吃得了这份苦吗?”
“凌军医,我既到了这里,自是做好了一切准备的。”江慈直视凌军医,平静道。
凌军医看了她片刻,微微一笑:“那好,既是宁将军吩咐下来的,我就收了你这个药童,你跟着我吧。”
说话间,又有几名伤员被抬了进来,江慈迅速洗净双手,跟在凌军医身后,眼见那些伤员,或箭伤,或枪伤,或被刀剑砍中,伤口处皆是血肉模糊,纵是来之前已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她仍有些许的不适应,深呼吸几下,镇定下来,跟在凌军医身边递着绷带药物。
抬入军医帐篷的伤员越来越多,三名军医和七八名药童忙得团团转,凌军医皱眉道:“现在关塞打得很激烈吗?”
一名副尉答道:“是,许将军要替五爷报仇,亲自出了关塞,挑战张之诚,他和张之诚斗得不分胜负,宁将军击鼓让他回来,他也不听,宁将军只得派了精兵前去接应,现与薄军打得正凶。”
牛鼻山关塞东侧,长风骑副将许隽与薄云山手下头号大将张之诚斗得正凶。许隽的结义兄弟华五在半个月前的战役中死于张之诚刀下,许隽发下了“不杀张之诚,绝不下关塞”的誓言,半月来一直守在关塞上,日日派士兵前去骂阵。张之诚却好整以暇,只派些副将前来应战,抽空偷袭一下,放放冷箭,把许隽气得直跳脚,张之诚却在自家军营中哈哈大笑。
这日晨间,许隽派出的骂阵兵却翻出了新花样。张之诚为贱婢所生,其亲母后随马夫私奔,还生下了几个异父弟妹;张之诚的父亲死于花柳病,这些新鲜事经骂阵兵们粗大的嗓门在阵前一顿演绎,顿时轰动两军军营。长风骑官兵们听得兴高采烈,不时发出轰然大笑,以配合自家的骂阵兵,而薄军将士们则听得尴尬不已,但内心又盼望对方多骂出点新内容,好为阵后谈资。
张之诚在帐内面色渐转铁青,这些私密隐事不知宁剑瑜由何得知,正坐立不安时,前方骂阵兵们又爆出猛料:年前张之诚一名小妾竟勾搭上薄公帐内一名娈童,两人私奔,被张之诚追上,他竟心疼这名小妾,只将那娈童处死,仍将小妾悄悄带回府中,心甘情愿收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云云。
这一通骂下来,张之诚再也坐不住,提刀上马,带着亲兵,直奔关塞。许隽正等得心焦,见仇人前来,双眼通红,一声令下,关塞吊桥放下,他策马冲出,与张之诚激战在了一起。
两人这番拼杀斗得难分难解,打了大半个时辰仍未分出胜负,宁剑瑜在关塞上看得眉头紧蹙,下令击回营鼓,但许隽杀红了眼,竟置军令不顾,张之诚几次想撤刀回营,被他死死缠住。
薄军中军大帐位于一处小山丘上,薄云山负手立于帐门口,望着前方关塞处的激战,呵呵一笑:“这个许隽,倒是个倔脾气。”
谋士淳于离走近,笑道:“薄公放心,若论刀法,许隽不及张将军,只是他一心报仇,而张将军不欲缠斗,故此未分胜负。”
薄云山正待说话,却听得关塞上一通鼓响,吊桥放下,大批长风骑精兵涌出,这边张之诚见对方兵盛,大喝一声,薄军将士也齐声呼喝,如潮水般涌上,大规模的对攻战在关塞下展开。
薄云山微皱了下眉:“宁剑瑜向来稳重,今日有些冒进。”
“宁剑瑜和许隽是拜把兄弟,自是不容他有闪失。”淳于离捋着颔下三绺长须,微笑道。
薄云山冷冷道:“若是能斩了许隽,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宁剑瑜的心志?”
“可以一试。”
薄云山将手一挥,不多时,薄军战鼓擂响,数营士兵齐声发喊,冲向关塞。
宁剑瑜在关塞上看得清楚,眼见许隽陷入重围,提起银枪,怒喝一声:“弟兄们,随我来!”
宁剑瑜带着长风骑数营精兵冲出关塞,直奔重围中的许隽。许隽却仍在与张之诚激斗。宁剑瑜策马前冲,丈二银枪左右生风,如银龙呼啸,惊涛拍岸,寒光凛冽,威不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