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慈面上微红,腼腆道:“我哪能和崔大哥比,只盼肩伤快好,眼见要到前线,我也不能老做累赘,想来,只能做做药童,给军医打打下手什么的。”
崔亮想了想,道:“也行,听说相爷长风骑中有几名老军医,都是极富经验的,而且一向随主帅行动,你到时跟着他们学学救治伤员,晚上我再给你讲讲,这样学起来会快很多。”
裴琰掀帘进来,崔亮回头道:“相爷,小慈今晚得和我们一起走。”
裴琰点点头:“那是自然。”
江慈心中奇怪,却也不多问,捧着书远远坐开。
至亥时,黄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越下越大,仿似天上开了个大口子,雨水倾盆而下。
崔亮过来替江慈披上雨蓑,江慈也不多话,跟着他和裴琰于暴雨中悄然出了营帐,黑暗中走出一段,安澄早带着数百名长风卫牵着骏马守于坡下。
裴琰接过马缰,道:“卫大人呢?”
安澄指了指前方,暴雨中,那个挺拔的身影端坐于马鞍上,雨点打在他的雨蓑上,他身形岿然不动,似乎亘古以来,便是那个姿势,不曾移挪半分。
裴琰一笑,转向安澄道:“该怎么做,你都明白了?”
“是。”
“好,云骑营就交给你了。”
安澄有些兴奋,笑道:“相爷就放心吧,安澄的手早痒得不行,前年和田将军打的赌总要赢下才好。”
裴琰笑骂了一句,又正容道:“不可大意,到了河西,将我的命令传下去后,你还是得听田策的指挥,统一行事。”
安澄忙行了个军礼:“是!”
崔亮牵过马匹,江慈翻身上马,二人跟在裴琰身后,带着数百名长风卫纵马前驰。卫昭身边仅有数人,不疾不缓,跟在后面。
雨越下越大,纵是打前的十余人提着气死风灯,江慈仍看不清路途,仅凭本能策着坐骑。一阵急风吹来,将她的雨蓑高高扬起,她身形后仰,右手死死勒住马缰,方没有跌下马去。
崔亮侧头间看见,知她于这黑夜的暴雨中单手策马,有些吃力,便大声道:“撑不撑得住?!”
江慈有些狼狈,雨点斜打在脸上,睁不开眼,却仍大声道:“行,不用管我!”
“唏律”声响,裴琰拨转马头,在江慈马边停下,看了看她,忽然伸手,拦腰将她从马上抱起,放至自己身前,再喝一声,骏马踏破雨幕,向前疾行。
江慈纵是浑身不自在,也知多说无益,只得将身子稍稍往前挪了些。裴琰揽着她腰间的左手却逐渐收紧,江慈挣了两下,裴琰手上用力,钳得她不能动弹。
大雨滂沱,马蹄声暴烈如雨。他的声音极轻,但极清晰地传入她耳中:“你再动,我就把你丢下马!”
八十、白袍银枪
暴雨中,数百人策马急行,铁蹄踏起泥水,溅得江慈裤脚尽湿。劲风扑面,让她睁不开眼,腰间,裴琰的手却未有丝毫放松。她索性默诵记忆《素问》中的阴阳五行、脏腑经络,心神逐渐澄明。
裴琰疾驰间忽于风雨蹄声中听到江慈若有若无的声音,运起内力细听,竟是一段《素问》中的脉要经微论,不禁失笑,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要不要哪天我替你摆个拜师宴,正式拜子明为师?”
江慈欲待不理,可他的嘴唇紧贴着自己的耳垂,只得向旁偏头,低声道:“不敢劳烦相爷,崔大哥若愿意收我为徒,我自会行敬师之礼,与相爷无干。”
裴琰微皱了下眉,马上又舒展开来,连着几下喝马之声,格外清亮,一骑当先,带着众人疾驰。
驰出上百里,大雨渐歇,一行人也到了一处三岔路口,崔亮辨认了一番,将马鞭向右指了指,裴琰笑了笑,力夹马肚,踏上向右的山路。
这段山路极为难行,不能象先前一般纵马而驰,幸得众人身下骏马均为良驹,方没有跌下山谷,但也险象环生。江慈被裴琰揽在怀中,借着一点点灯光隐见山路左方是幽深黑暗的山谷,右边却是如黑色屏风般的山峰。这样在山路中行了半夜,待天露晨光,水流声哗哗传来,众人终穿过狭长的山谷,到了一处溪涧边。
崔亮打马过来笑道:“行了,过了‘太旦峡’,咱们依这‘游龙溪’北行,便能绕过晶州,到达‘牛鼻山’。”
裴琰见行了大半夜,人马皆乏,道:“都歇歇吧。”说着翻身下马,顺手将江慈抱落马鞍。江慈脚一落地,便急挣脱裴琰的手,走到崔亮身后。
长风卫们早对自家相爷的任何行为做到目不斜视,但卫昭身后的数名光明司卫却大感稀奇,裴琰以左相之尊,竟会这般照顾一名军中小卒,便均细看了江慈几眼。卫昭神色淡淡,翻身下马,在溪边的大石旁坐落,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