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衣着很粗糙,外面一件极大的棉褛,看起来,不像饥寒交迫的样子,但是,也绝对谈不上富足。这些年,北国人民的生活很不错,又几次下诏减轻了赋税,人民不会穷,温饱还是可以的,所以,小小牧童长得并不算瘦弱。
皇帝听他悠闲自得的吹曲子,心内竟然一阵羡慕。
如果自己只得一个妻子一个儿子,妻子不担心失宠,儿子不担心地位不保……是不是就不会有如此种种的背叛和成为他人利用的工具?
他也随手捡起一片叶子放在嘴边吹起来,呜呜地,和着半山腰的牧童。
太监们、侍卫们远远地站在他的身后,静静地听着,没有人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只心底暗暗地担心,陛下近日憔悴得越来越厉害,好几次,老太监都催促他应该召御医看看,但是,他总是不允,说他身体非常健康,用不着御医。可是,老太监毕竟已经跟了他这么多年了,对主上的心思大体上还是能够猜个十之八九的,他悄悄地从背后看过去,但见主上拿着叶子吹奏的手竟然在一阵一阵轻微的颤抖。当然不是因为冷,他穿得很厚,巨大的皮裘,厚重的战靴,他比最隆冬的时候都穿得厚。而且北方人向来耐寒,这样的一点儿初冬天气,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小意思。
可是,他为何冷得这么厉害?
就在这时,远处有一名传递消息的胥吏策马奔来。在规定的地点,他下马,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因为速度太快,他的额头上都是汗水,在冬日里发出一阵淡淡的烟雾。
“禀报陛下,最新消息传来……”
皇帝接过密函,上面写得非常清楚,醇儿一行的确已经抵达京城近郊,辅助他,随他同行的,有北疆六镇前任驻守长官的长子……
不臣之心,一目了然。
☆、手足之情14
皇帝的目光落在远山,浑然不觉二王爷的奔近,他跪在地上,声音一直在颤抖:“禀报皇兄……醇儿……醇儿的确从封地回来,到了京城附近……”
不得应诏,私自进京,实为叛逆。
“幕后主使人是谁?”
沉默,死寂的沉默。二王爷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他和他,岁数相差只得三岁。他是先帝背着太后,遍幸后妃所生下的产物……本来,外界传闻,先帝和太后是一对模范夫妻,但是在某一年里,先帝忽然狂性大发,大肆宠幸后妃女子,几乎是来者不拒,那一年,他就生下了五六个子女……奇异的是,太后一直装不知道,直到先帝驾崩。
但是,太后最恨的便是他的母亲,一个出自豪门大家的闺秀千金,最鳝琴棋书画的风雅,据说,曾经把先帝迷恋得团团转,很长一段时间有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架势,所以,才给了二王爷亲王的封号,令他的地位凌驾于叁王爷等其他兄弟之上……
所有人都知道,若不是皇太后太醋妒,心太狠,没准,先帝会立这个儿子为太子。
就连陛下自己都知道,因为,到他懂事起,已经知道,父皇母后之间的隔阂早已无法愈合,所幸父皇死得早,才避免了一场残酷的夺嫡之争。
二王爷虽然跪在地上,心里却那么愤怒,他抬起头,呆呆地看着皇兄平淡的面孔,他知道——统统都知道——
他的筹划,他的野心,他的不轨举动……他完全知道了,但是,却如看着一个小丑的表演,要让他自己一五一十,一点一滴,毫无保留地完全暴露出来……
这才知道,皇兄并不是一只孔雀,他是一只厉鹰,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死路一条了……
“回陛下,怂恿醇儿回京城的是北疆六镇前任将军宇文星,他是尚大人的嫡亲外甥,又觉得他们驻守寒冷的北疆得不到重用,所以心怀怨愤,这才打着醇儿的旗号生事……请陛下看在醇儿年幼无知的份上原谅他这一次……”
☆、手足之情15
说话的是朱成许。
他的额头上一层涔涔的油汗,但是,比二王爷看起来要好得多。对于让宇文星当替死鬼,他早有心理准备,所以不若二王爷怕得那么厉害。
而且,这个理由是合情合理的,宇文星是尚大人的外甥,是丽妃的表兄,当然和陛下已经结下了大梁子,覆巢之下无完卵,他挟持鼓动醇亲王,怎么也牵涉不到二王爷的身上去。:
“请陛下赦免醇亲王这一次……”
皇帝慢慢地站起来,他的语气十分轻描淡写:“朱成许,你们到现在还称呼的是醇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