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蝉声渐低,山衔落日,青山渐染。慕世琮、孔瑄、蓝徽容带着崔放及另一名校尉苏琅绕过莲花关驻守的西狄军,换过普通民众的衣服,昼伏夜行,悄悄潜往安州城。
一路上,西狄军的大队巡哨兵往来不休,由莲花关至安州城三百多里路,五人走了数日,所到之处,民众因避战祸悉数南迁,那些靠近官道的村庄更是被焚烧殆尽,显是曾遭受过战乱的洗劫。
五人越走心情越是沉重,由种种迹象看来,这场败仗对慕王军来说,实是从未有过的惨痛,蓝徽容更是眼见路有尸骨,村舍空寂,田园荒芜,心中说不出的难受,之前她虽经历战争,但总是在战场之上,鲜少见过这种被战火毁灭、民不聊生的景象,这一刻,她连带对自己都感到厌倦和痛恶,为什么要上这个战场?为什么要亲历这些痛苦?
这一日午时,五人终于赶到了安州城北门外的小山坡上,放眼望向山下安州城外,只见营帐连天,烟尘滚滚,安州城被西狄军围个水泄不通,城下黑沉沉一片铁甲,明晃晃遍地刀枪,千军万马正在激烈的厮杀之中。
崔放倒吸了一口凉气:“妈呀,这可如何是好?杀得这么激烈,怎么进城啊?”
孔瑄却轻轻摇了摇头:“现在正是进城的好机会,趁王爷派了兵出城厮杀,还有机会趁乱进城,一旦我方死守,城门紧闭,咱们再想进城可就困难了。”
慕世琮点头道:“孔瑄说得有理,现在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只是如何突破山下这西狄军的大营倒是个为难之处。”
蓝徽容笑着侧头道:“郎将大人,不如我们去一趟西狄军大营,请你再做一回小贼,如何?”
孔瑄哈哈一笑:“有方校尉陪我做一回小贼,真是不胜荣幸!”两人相视一笑,飞身下山而去。
崔放撇了撇嘴:“这两人,越来越好,倒似他们才是兄弟,我们倒是外人了。”
慕世琮不悦,瞪了他一眼,只是他看着那二人远去的身影,心中也略略觉得不是滋味。
不多时,孔瑄和蓝徽容捧着几套西狄军军衣和数件兵刃奔了回来,五人迅速将西狄军衣罩在身上,悄悄的潜至山下军营之后,见西狄军阵容齐整,虽前方与慕王军厮杀正酣,后方大营却井然有序,五人好不容易才穿过大营,靠近了城墙下的主战场。
崔放猛然低声叫道:“天啦,那是个女人!”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西狄军阵前,一女子乌发飘扬,紫带束额,淡青衣衫,明眸星目,顾盼神飞,身下银骓骏马,手中一杆长枪,左挡右冲,竟是格外的勇猛,带同她身后的上千西狄军,杀得慕王军阵形有些慌乱。
慕世琮大感讶异:“怎么西狄人还派了女子上战场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蓝徽容轻轻笑了笑:“侯爷这话,可是瞧不起女子了,难道女子就不能从军吗?”
慕世琮斜了她一眼:“至少我慕家军就不会让女子上战场。真要出了个这样的女子,岂不让人笑话我东朝没有男人了?!”
孔瑄忙道:“别说闲话,咱们赶紧突过去吧!看样子,王爷就要收兵了。”说着当先擎过长剑,冲了出去。
四人护住崔放,一路向战场中央穿行,西狄军正与慕王军厮杀,也未留意他们五人,都以为是自己这方的士兵,不久便让二人冲到了战场的中间,眼见己方人马的刀剑齐齐向自己攻来,五人忙迅速除下身上衣物,慕世琮身形数个回旋,手中长枪横扫向身后西狄军,大喝道:“慕世琮在此,西狄人休得张狂!”
他这一声大喝,如惊雷一般,其余四人护在他身边,五人立于战场中央,一瞬间的沉默之后,慕王军爆出震天欢呼:“侯爷回来了!侯爷回来了!”
自从卧龙滩惨败,虎翼营覆没于月牙河以北,小侯爷下落不明,慕王军中士气低沉,人人为慕世琮的安危担忧之余,也因虎翼营的败亡而对这次与西狄军的作战产生了动摇之心。
及至莲花关失守,全军败退至安州死守,更是军心沮丧,今日虽因需营救聂葳被迫出城应战,实是无奈之举,斗得也是少了几分锐气,现在忽然见到生死不明的慕世琮重现战场,且如昔日一般意气风发、睥睨千军万马,顿时士气大振,原被西狄军压住的阵形也瞬间反攻,将慕世琮等人护于阵前。
城墙之上,青袍玉带、面色微带疲倦的慕王爷冲前两步,凝望着城下的慕世琮等人,闪过激动之色:“不愧是我慕少颜的儿子,果然回来了!”